“老爺,小姐!紀先生不在房里?!卑⒁獠铰拇掖业鼗貓?,語氣急促,“園子里也找過了,沒有。紀夫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妙妙與郡守對視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驚疑。
“說?!?
屋檐割裂了黑暗與光亮,崎嶇不平的地面反映出星星點點的光,石縫里露出墨綠的青苔。
地上的人穿了一身洗得發舊的白色長衫,兩腿分開癱坐著,兩鬢斑白,額角濕淋淋的滿是冷汗,他的神色驚恐而茫然。
眼前人是個穿一身雪白短上衣的少年,交領出露出猩紅色的里衣的邊,這一白一紅對撞,猶如雪地紅梅,逼人的鮮活。
他低下頭俯視他,發尾輕輕搖晃,他的皮膚白得幾乎可以看得見下頜的青色血管。
少年一雙黑峻峻的眸子透亮,含著捉摸不定的笑意,望向了他。
“不……不知這位小兄弟想讓我說什么……”
話未說完,他看見少年伸出手指拉了拉頭上的白色發帶,那發帶又長又細,系了個松松的結,他微微一拉,發帶便松散開一些。
“我……我……”
少年的眸子一瞬間如同倒映了漩渦,那一張鮮活的臉在重重光影中迅速幻化,周身彌漫著光暈,剎那間美艷不可方物,那是一種奔向癲狂和死亡的艷麗。
他的聲音恍若天上弦樂,輕柔而蠱惑,“你想不想做郡守?”
“我……我想做郡守。”他兩眼發直。
“可惜,太倉郡已經有了郡守,你應該怎么辦?”
“我……我……”他說不出口,汗珠一滴一滴順著鬢角流下來,淌入衣領里。可是當他看到少年的眼眸,瞬間便迷失在那無邊星河般的漩渦中,“我應該……應該取而代之?!?
“如何取而代之?”他循循善誘。
“我……我告發他!”他的眼光倏地一亮,兩眼發赤,閃著瘋狂的光,“我有證據,我有他侵吞賑災款的證據……這是大罪,他就會被革職了……到時候,到時候……”
“可是官官相護,你怎么告發他才會穩贏?”
“我去……我去找陳太守……他與郡守是死對頭……只要,只要把賬本交給他……他一定,一定會報復……”
“嗯?!蹦铰暳⒅鄙碜?,兩手伸到背后,將頭上的發帶系牢,漫不經心地掀了掀眼皮,“去吧?!?
地上的人失魂落魄地爬起來,跌跌撞撞往出走,眉宇間帶著一絲偏執的狂喜。
“等等。”
那白色長衣的背影就踉踉蹌蹌地要走到光明與黑暗的交界處時,少年倏忽抬眼,叫住了他。他在原地猶豫了片刻,眸光一閃,“回來。”
那人站定了腳步,像是個被繩索套住的傀儡,卻兀自猶疑,臉上還掛著餓狼般偏執又貪婪的神色。
慕聲眼底閃過一絲厭惡,伸出右手虛空一抓,那人一下子就像被無形的繩索拖住了腿腳,一瞬間被拉倒,拖回了少年眼前。
他蹲下去,抬手給了他一個耳光:“醒醒?!?
那人被打蒙了,下一秒,又露出瘋狂的神色來,眼珠爆出了紅血絲。慕聲蹙眉,“醒醒!”
顯然也是徒勞。
少年眼里的懊惱變作陰鷙,他的手忽然死死扣住地上人的脖頸,那人被勒得干咳起來,眼珠猛地突出,發出嘶啞的吸氣聲。
他有片刻猶豫。
“紀先生?紀先生?你在里面嗎?”遠遠地一道聲音傳來,慕聲悚然一驚,一掌將紀德劈昏,回手一扣,將他整個人推進了床塌底下的狹小縫隙中,伸手飛快地放下了床單。
凌妙妙推門進來。西廂房門未落鎖,因為方位不好,位置又偏僻的緣故,室內總是潮濕又陰涼,似乎要將整個房間與陽光隔絕開來。
紀德沒帶賬本,不是去告狀的,他不能平白消失在郡守府,肯定有一個去處。
府里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了,只剩下這間房。
巧的是,黑蓮花正在六角凳子上坐著,一個人對著這陰森森的空屋發呆。
如若這樣也是巧合,就真當她凌妙妙是傻子了!
凌妙妙向背后做了個手勢,示意灰衣的阿意退開,她一個人進了屋,反手關上門:“慕公子好興致?!?
“你來這里做什么?”慕聲的聲音穩當當,的聽不出情緒。
妙妙挑了挑眉:“我在自己家里,愛去哪里去哪里,倒是你……怎么有閑心跑到西廂房里來思考人生?”
“阿姐上一次睡在這里,落下一根釵,我替她來找找?!蹦铰暣瓜卵酆煟床磺迳裆?
“哦,釵是不好找,大活人可就不一定了?!泵蠲顗阂种闹信?,“我們郡守府丟了個姓紀的先生,不知道慕公子見沒見著?”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