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睜開眼,胸口就挨了張哈子結結實實的一腳,然后就聽到他大罵,我日你屋個先人板板,瞻星揆地這種匠術也是你能用滴?你就不怕灰飛煙滅?
聽著他這標志性的口頭禪,我沒有理會胸口的疼痛,而是沖他笑了笑,講,要是我不從外頭把棺材蓋子松開,你啷個出得來?
這是常識,因為被關進棺材里的人,是不可能自己從里面把棺材給打開的,原因很簡單,進棺材的人都是死人,死人自己怎么可能把棺材給打開呢?
但陳有為、王青松以及我爺爺他們是例外,畢竟他們誰都不屬于正常人。
即便是以前的張哈子,別說是一口普普通通的棺材了,即便是當初的隧道棺材,而且還是在沒有身體的狀態下,他都能施展云旆回天把那隧道棺材給破開,哪里還輪不到我去班門弄斧?
只是張哈子現在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正常人,如果沒有外力把棺材蓋子給打開,那他除了憋死之外,再無它路可走。
張哈子沒說話,我以為他被我的話給傷到了,正準備開口安慰他的時候,卻看見他轉過身去,呆呆的看著身前的那條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之后,他才幽幽開口對我講,哈挫挫,你要記到,這個世界上,哪個都可以死,包括我張哈子,但獨獨就你死不得。
這不是張哈子第一次說這話了,我知道他的擔憂,是怕我死了之后,藏在我體內的另一個魂會蘇醒,從而霸占我的身體,以實現他謀劃了幾千年的永生大計。
一個幾千年前就敢坑殺四十五萬人的人屠,一千一百年前敢獨霸一方的土司王,光是一招‘大夢春秋’,就讓他活了兩千多年,這等手段,稱其為天人手筆也完全名副其實。
而且,他生前布置的三座王村,安排的三個守夢人,使得他即便身死,也能輕輕松松掌控各大匠門的首席,使得整個匠門人心惶惶、為其所用;而一場持續十年的浩劫,更是差點將整個匠門都傾覆……
這樣的一個人,如果真讓他再復活的話,那會發生什么事,會產生什么樣的后果,沒人能夠意料到,也沒人愿意去做這個架設。當然了,除了那些幫他做事的匠人。
之前在老司城和張哈子閑聊的時候,張哈子曾戲,如果我們這一類心地善良的人算是陽匠的話,那么那一類人就應該稱之為陰匠,但不管是陽匠還是陰匠,都是機關算盡、詭計多端之輩,因此都該叫一聲詭匠。
也正是因為我體質特殊的原因,所以我無法學習高深匠術,以免會驚動我體內那個被張哈子打傷而沉睡的魂。
雖然有鎮魂鈴‘鎮’住我魂魄以維持現狀,但我畢竟不是我爺爺,沒法操縱鎮魂鈴,萬一那個魂變得強大,說不定就蘇醒過來,突破了鎮魂鈴的禁錮。
因此,即便我學習了高深的匠術,因為魂魄不完整,也沒法發揮那些匠術的正常作用。就好比之前的十三太保落子定,若是讓陳恩義或是鞋匠一脈的其他人來施展,效果絕對要比我要好出幾十倍。
而剛剛施展的瞻星揆地,我也僅僅只是讓陰人避讓、棺材蓋子產生松動而已,若是凌絳來施展(前提是她的身體能扛得住),那效果絕對會不一樣,整條河里的陰人都將無所遁形外,甚至連幕后操縱者都會因此受到波及而重傷。
但這類匠術都是奪天地之造化,非是大氣運加身之人不可用。即便有大氣運加身,若是一身匠氣不足,而要強行施展的話,一定會受到這匠術的劇烈反噬。
簡單來說,就是沒有那個金剛鉆,就別攬這個瓷器活!
這就是為什么凌絳三番兩次想要使用瞻星揆地,但都被打斷的原因。不是不想她施展,而是她真要完全施展的話,很可能人沒救到,她自己的小命也得搭進去。
所以,幸好我不能發揮這些高深匠術的全部效果,否則的話,以我對匠術的粗淺理解,以及我身上少之又少的匠氣,我絕對會承受到難以想象的反噬。
最起碼的結果也是,即便我有鎮魂鈴加持,怕是也救不回來了。
張哈子之所以對著河面沉默良久,便是擔心這一點。
不過他罵歸罵,若是再讓我選擇一次,我還是會義無反顧的救他。說我自私也好,說我不顧全大局也罷,反正我絕對不會再讓我身邊的人死在面前,至少,不能死在我前面。
我對張哈子的話置若罔聞,為了不讓他在這個話題上繼續深究,我轉移話題,問他,你是啷個發現我到送葬隊里頭?我哈以為你會跟到那個紙人一走了之。
這是我之前就沒想明白的問題,畢竟張哈子什么都看不見,而那個紙人又肯定會用我的聲音迷惑張哈子,如此一來,我幾乎想不到可以發現破綻的點。也不知道他張哈子到底是怎么發現的。
張哈子一屁股坐在河岸邊上,看著那從不曾停止流淌的河水,開口講,抱‘你’上車滴時候,就感覺到不對勁老。
我想了想,隨即走過去在他旁邊坐下,講,是因為重量太輕了?
畢竟那是紙人,重量上肯定沒辦法和我這個陽人相比較。這個細小的漏洞原本在緊張的情況下根本很難發現,但張哈子終歸是張哈子,自然一眼就看出了不對勁,所以才會有接下來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