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等了一會兒,堂屋里只傳來腳步聲,并沒有人開口罵我。
我睜開眼一看,這才發現,那根麻繩居然穩穩當當的掛在橫梁上,而且另一邊垂下來的距離,看上去應該正好是四挎。
也就是說,我握著的那個記號點,真的就搭在橫梁上了?
大爺的,我運氣未免也太好了吧?
聯想到吳聽寒之前說我們三個人當中只有我能扔,所以這也是跟我身上的氣運有關?
王先生講,放你屋滴狗屁,都講咯好多次咯,運氣是運氣,氣運是氣運,你啷個就記不住呢?再講咯,你能扔過去,和你滴運氣沒得半點關系,靠滴是吳前輩滴耍咯一套好匠術。
我瞪大眼睛,看著正在門檻那邊忙碌的吳聽寒的背影,低聲問王先生,她什么時候使用匠術了,我怎么沒發現?
王先生指了指頭頂上的那根麻繩,問我,麻繩落下來滴那頭是幾挎?
我講,四挎。
他又問,那你剛剛扔滴那頭呢?
我講,三挎啊,怎么了?
王先生一拍大腿,講,這不就得咯,吳前輩用滴這個匠術就喊過‘丟三落四’,你拿到三挎滴麻繩丟出去,落下來滴就一定是四挎,所以只要你扔,就一定會成功。
聽完王先生的解釋,我愣住了,一個好好的成語,在你們匠人手里,還能這么玩兒?我以后寫作文的時候,還能不能正視這丟三落四的成語了?
而且,既然都有匠術加持,為什么一定要我扔呢?讓你王先生扔,不一定也百分百成功?
王先生搖頭,講,我也是匠人,一般滴匠術對我沒得用。
好吧,還真是跟我身上的氣運沒關系,完全就是因為我是匠門小白,所以才能扔得這么準。
在我讓王先生解惑的時候,吳聽寒已經把麻繩的另一頭用釘子固定在了門檻的中點處,并且還把前面的幾個‘燈籠’都掛在了那麻繩上。
剩下因為太高掛不到,她就招呼我和王先生把八仙桌挪到橫梁下面,而她自己則跳上去繼續綁剩下的幾個‘燈籠’。
我講,不是不能登天的么?你這樣算不算在攀天?
吳聽寒一邊掛‘燈籠’,一邊沒好氣的講,你哪只眼睛看見我挨到橫梁了?你在天底下喘氣都可以,我在天底下掛個燈籠怎么了?
這女人,真是哪里都好,就是這一張嘴,太毒了!
她把橫梁這頭的九個燈籠都掛好后,便讓我把搗青菜汁的大瓷碗端過來,然后手腕一抖,拿著那根紅頭判官筆,沾上青菜汁后,涂在‘四口井’的井壁上。
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我看見那判官筆的筆頭,竟然軟乎乎的,就跟真的畫筆一樣,哪里有半點金屬筆頭的堅硬和鏗鏘?
我瞪大眼睛,一臉疑惑的看向王先生,他直接講,你看我搞么子?要是判官筆只硬不軟,哈能喊過判官筆邁?
我知道道理是這么個道理,但關鍵是我很難接受啊。這世上能隨意軟硬的東西,我就知道一種,號稱是生命的起源----水!
除了這東西外,哪有金屬能軟硬兼具的?
不僅如此,我看見吳聽寒僅僅只是簡單的幾筆,那四口井就完全變成了青色。
她收起判官筆,從手腕處扯出一大截紅線,在我面前眼花繚亂的對著陳谷子的遺像四角綁了一圈,然后提起來匯成一個點,指著頭頂垂下來的麻繩,對王先生講,掛上去,讓那根鴨毛的尖端對準這根黃紙卷。
王先生的身高不夠,不得不把角落里的那把椅子放上去。
看見王先生一大把年紀了,還要爬這么高,我是真擔心他會一個不小心摔下來,于是對吳聽寒講,要不讓我來吧?
吳聽寒聞丟給我一個鄙視的眼神,然后對我講,你一枚銅錢都挪不動,還想把這遺像給掛起來?
直接一句話把我給懟死!
說實話,如果可以,我真想蹲在堂屋的東南角畫圈圈----罵不過你,打不過你,我畫個圈圈詛咒死你!
別看王先生年紀大,但他手腳利落,沒一會兒就把遺像掛好,而且掛的四平八穩,連擺在上面的靈位,都立得穩穩當當。
遺像掛上去后,那根麻繩瞬間繃緊,時不時的還發出一陣咔咔的聲音,仿佛是承受了千斤重量一般,隨時都有崩斷的可能。
吳聽寒見得此狀,不再遲疑,拿起裝煤油的壺,就往八仙桌上一字排開的九個瓷碗里倒煤油,都是滿滿當當的一碗。然后在這些碗里插上一根用棉花卷成的燈芯,依次放進前面掛著的九個‘燈籠’里。
最上面的那幾個,她沒有再上桌,而是讓我爬上去代勞。
在放置瓷碗‘油燈’的時候,我才明白過來,為什么要在紅線上穿上大蒜,原來是用來固定瓷碗用的。有這些大蒜的存在,瓷碗就被緊緊的束縛在‘燈籠’里,想要斜個角都不行。
放好所有油燈后,吳聽寒讓我和王先生把八仙桌歸位,然后退出堂屋,站在階沿上。
我看見吳聽寒此時已經站在門檻外面,手持判官筆,神情嚴肅,嘴里輕聲念叨著什么,聽得不是很清楚。
等我伸長脖子去聽的時候,只聽到‘三千世界妙法朝天,十萬眾生燈花百結,天燈一亮、萬魅伏誅,給我著!’
罷,她手持判官筆在虛空中隨手一劃,一道火光在她筆頭燃起,被她準確無誤的點在那麻繩上,一抹黃色火焰,瞬間席卷而上,沿途吊著的燈籠,一盞接著一盞亮起,勢如巨人,步步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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