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有理想。

縱如這些被稱為軍閥的諸多勢力，不論北洋政府還是國民政府，褚韶華相信，這些人都有自己的理想抱負(fù)。

褚韶華時常會想到許次長說的那句話，也許我們都是在為即將誕生的新制度流血。

新制度又何時會到來呢？

街道在車窗中飛速倒退，褚韶華在回家的路上情不自禁的想。

這個時候，也唯有家庭的溫暖可以解憂。

小聞韶站在祖母身邊，捂著耳朵教導(dǎo)只會哇哇哭的弟弟，他覺著弟弟太笨了，都這么久了，連個哥哥都不會叫，成天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小聞韶一有空就要端出哥哥的架式教訓(xùn)弟弟，那幅兄長的架式時時令褚韶華哭笑不得。

聽到二兒子的哭聲，褚韶華進(jìn)門看到大兒子在一邊兒擺哥哥架子，問，“弟弟怎么哭了？”孩子從小受到的照顧好，并不如何愛哭。

小聞韶見媽媽回家，跑過去同媽媽告狀，“我教他叫哥哥，他不會，自己急哭的。”

褚韶華過去接過孩子，孩子對母親有一種天然的親近，仿佛認(rèn)得是這個人將他自血脈中孕育而出，感覺到媽媽的氣息，小家伙哭聲漸止。小聞韶長長的舒口氣，摸摸腦門兒裝擦汗的模樣，“可算是不嚎了，吵得人耳朵嗡嗡響。”說著又揉耳朵。

聞太太笑，“你還說，我們好好的正喝奶，你就來搶奶瓶，弟弟能不哭么。”

“我是想嘗嘗弟弟喝的奶跟我平時喝的一樣不？是不是他喝的奶比較笨，人才這么笨。”反正他總有理。

放屁。

你弟弟現(xiàn)在喝的是母乳！

褚韶華心說，你這成天在家閑的沒事找事，我得給你找點事兒干。

褚韶華想了想，“自從小天去上學(xué)，你在家也閑了。你小天哥讀的是小學(xué)，你去讀幼兒園吧。”

“真的，媽，我能去讀書了？”因為哥哥姐姐都在讀書，今年八月，小天哥也去讀書了，小聞韶也很喜歡上學(xué)，

“去吧。明天我?guī)湍懵?lián)系學(xué)校，那兒有很多同學(xué)，你要好好學(xué)習(xí)。”

“媽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學(xué)。”然后，他想了想，認(rèn)真的說，“不用明天聯(lián)系，今天聯(lián)系吧。”

聞太太有些不放心，說，“阿韶會不會小了些？”

“不小，三周歲多了，算虛歲過年就五歲了。媽你不是說知秋四歲就開始學(xué)認(rèn)字了嗎？”

“咱阿韶也認(rèn)一百多字了哪。”聞太太學(xué)問不高，教孫子認(rèn)認(rèn)基礎(chǔ)字還是沒問題的。而且，她孫子還會背很多詩。詩就是聞知秋教的了。褚韶華不管每天教孩子的事，她事務(wù)比較忙，何況聞知秋很愿意親自教兒子。

聞知秋傍晚一回家就遭遇兒子向他報告的即將去念書的喜訊，褚韶華今天有些時代的感傷，在家休息一天，小聞韶又總在她身邊嘟囔，褚韶華辦事一向俐落，“下午帶阿韶參加了面試，明天去上學(xué)，書包文具也都買了新的。”

聞知秋問兒子，“面試都問你什么問題了？”

小聞韶大概是從小背詩的緣故，嘴巴很靈光，說了一大堆面試的話，老師怎么問，他怎么答的，自信極了。尤其他每次說完問題，自己答一遍還要問，“爸爸，你覺著我答的好嗎？”，爸爸回答，“不錯，但是如何如何……”給兒子做一點適當(dāng)補(bǔ)充，引導(dǎo)小聞韶的思考。

褚韶華看他父子有問有答有商量的從晚飯前說到晚飯，吃過晚飯繼續(xù)叨叨，一直說到晚上睡覺。聞知秋把兒子哄睡，回到房間略有不滿的問，“怎么韶兒上學(xué)的事也不事先同我商量？”

“自從小天上學(xué)，他就在家沒個消停，成天逗他弟玩兒，把聞歆逗的哇哇大哭。我看他是閑的，施氏幼稚園不錯，咱們以前不是商量過讓他讀施氏么。”

“那也該我?guī)鹤尤ッ嬖嚒！卞e過兒子的面試令聞知秋不滿。

“你還當(dāng)什么美差？下次升小學(xué)你去吧，我可不去了，太累了。”

“阿韶剛剛?cè)芏啵瑫粫行┬。俊?

“幼稚園只是學(xué)一點基礎(chǔ)的東西，要不我怎么先帶他去面試，不行咱們就先回來，明年再去。要是能適應(yīng)就讓他去讀書吧，學(xué)校小朋友多，省得總在家玩兒阿歆。”

聞知秋說，“明天第一天上學(xué)，我去送阿韶。”

“去吧去吧，以后這美差都?xì)w你了。”褚韶華完全不搶這事，她就是沒想到聞知秋這么重視兒子。雖然聞知秋嘴上說沒有重男輕女，褚韶華心里還是對聞知秋的行為撇了撇嘴。

然后，褚韶華看到什么？

天哪。

聞知秋竟然從衣柜里找起衣裳來，自己親自搭配好西裝大衣襯衫領(lǐng)帶，掛在衣櫥一角。一直還沒穿的意大利手工牛皮鞋也拿了出來，還有手表、圍巾、袖扣、胸巾……褚韶華想，當(dāng)初聞知秋追求她的時候也沒這么費心的捯飭過吧。褚韶華問，“你明天要去人家幼稚園考察么？”

“是不是太正式？”

褚韶華掖揄，“像枚閃閃發(fā)光的大方鉆。”

聞知秋哭笑不得，只得請妻子幫著參詳明天的穿戴，他平生第一次送孩子去學(xué)校，經(jīng)驗不足。褚韶華給他換了一套略休閑的打扮，藏青長衫深色西褲外搭呢料大衣配皮鞋，現(xiàn)在許多男性都這么穿，只要身材好，很有中國男性的儒雅斯文。隨口問，“是不是男人都比較重視兒子？”

“不是重視不重視的事，女孩子進(jìn)可攻退可守，在家做賢妻良母也是一輩子，在外有自己的事業(yè)更好，是新女性的典范。男人不一樣，男人生來就要承擔(dān)養(yǎng)家糊口的責(zé)任，女人能退回家庭，男人沒地方退。所以就要對阿韶的教育格外重視一些，這樣以后才有本事在社會上立足。”聞知秋自有一套理論，“我看雅英對做學(xué)問的興趣不大。”長女的成績一般，每天有家庭教師過來輔導(dǎo)也是如此。聞知秋已經(jīng)準(zhǔn)備放亮眼睛給長女尋個長期飯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