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程輝過來，是因為陸三許三開發(fā)的公寓蓋好了，往外賣房子呢。程輝同聞知秋說，“陸公子許公子說，當(dāng)初沒少得小姐幫忙，問我是拿錢還是要房子。我想著，小姐近來往上海走了幾批貨，借褚總的錢也都還了，應(yīng)該不是很缺錢，我就要的房子，裝修后出租，是個長久生意。而且，房子雖不是租界內(nèi)，離租界就一條街的距離，地段兒好，過兩年就是再賣也能升值。還有這一年的租金，攢的差不多，我?guī)托〗阗I了一間鋪面。過戶不大好辦，畢竟小姐不在上海。”

聞知秋覺著程輝做事挺穩(wěn)妥，道，“你明天到市府找我，我?guī)氵^去辦。”

程輝客氣應(yīng)了。

聞知秋看著瘦長身量的程輝，還在抽條長個的小子，已經(jīng)在商行里挑大梁，褚韶華走后，陸三許三蓋公寓的事是褚亭接手，商行里人手有限，程輝如今亦能挑得大梁，歷練下來，倒也越發(fā)有些模樣。

聞知秋在給褚韶華寫信的時候，不忘提程輝一筆，都是夸程輝的話，雖則程輝與聞知秋不是非常親近，但也知道聞知秋是自己人，遇到什么政府辦手續(xù)的事，自己弄不下來就會找聞知秋幫忙，做起事來機(jī)伶冷靜，既不冒失，又肯努力，以后必是得力臂膀。

聞知秋不知人家褚韶華早給程輝寫過好幾封信了，不過，褚韶華第一次往回寄照片是單獨寄給聞知秋的。褚韶華入學(xué)后就拍了很多照片，她特別喜歡校園的氛圍，不似聞知秋在照相館拍，用的是布景。褚韶華都是叫了照相館的師傅到校園給她拍，還有同學(xué)們集體活動什么的，學(xué)校也會拍照留念，褚韶華都會妥帖的放到相冊中保存起來。

收到聞知秋的照片后，褚韶華才想到給聞知秋寄一份的。

她挑了又挑，都是挑最好的。

于是，聞知秋收到褚韶華草地上、小湖邊、汽車旁、咖啡館、圖書館、海邊等等一本相片簿的相片，有穿著長裙的、短袖的、吃東西的、跳舞的，有自己一人的獨照，也有與朋友們的合照。

聞太太翻看著都說，“褚小姐比在上海時更漂亮了。這是她們學(xué)校嗎，真不錯。誒，褚小姐不是讀的女校么，怎么也有男的洋鬼子？”

“這是舞會，當(dāng)然會有男孩子。”聞知秋道。

聞太太自詡開明家長，卻是親娘，悄悄叮囑兒子，“沒事多給褚小姐寫幾封信，本就離得遠(yuǎn)，褚小姐人生得漂亮，我看她不像見異思遷會變心的，可這兩人的關(guān)系，得有來有往才能不生疏。”

“媽，韶華不是這樣人。”

“我知道不是。你心里記掛褚小姐，得叫人家小姐知道。”聞太太給兒子提個醒兒還不夠，在每次兒子寄信時，她也會寫封信給褚韶華，再有往美國給褚韶華寄的東西也越發(fā)精心。聞太太不是那種想在媳婦面前擺婆婆架子的性情，相較之下，她更愿意兒子娶一位對事業(yè)對家庭都有所助益的女子。只要兒媳能干，擺不擺婆婆排場，都無所謂。

褚韶華也會在信中同聞知秋說自己念書的事，褚韶華這樣的用功，圣誕前的學(xué)期末考試拿到全a都無人稀奇。唯一讓人吐血的是，別的同學(xué)一學(xué)期只修一門專業(yè)，拿全a都要費盡力氣。褚韶華修雙專業(yè)，照樣都是全a。如果她是個只會讀書的死書呆還罷了，偏生褚韶華還表現(xiàn)出了運動方面的天賦，參加學(xué)校的網(wǎng)球比賽，雖然沒能拿到名次，卻是進(jìn)了決賽名單的。

還有，褚韶華交際舞跳的一級棒。東方女性不都靦腆害羞嗎？褚韶華偏是個異類，她大方坦率，美麗開朗，學(xué)校舞會上大放異彩的人里面肯定有褚韶華。

簡直氣死個人！

可想而知褚韶華有多少朋友了，一個強(qiáng)者，不必呼朋引伴已有人愿意追隨。褚韶華并未刻意交際，偏在學(xué)校人緣兒不錯。圣誕前還有本地同學(xué)邀請褚韶華到自己家里過圣誕，褚韶華笑著拒絕了，她答應(yīng)了夏洛特，要去夏洛特家過圣誕，然后，褚韶華在寒假還有一次到紐約的短途旅行計劃。

而對褚韶華的感情篤定不變的聞知秋，突然覺著不對，好像有人跟蹤他是怎么回事。這件事要驗證不難，聞知秋很快把那位偵探找了出來，問詢之下，聞知秋簡直無語。這人是被雇傭來跟蹤聞知秋，看聞知秋有沒有什么花邊新聞，尤其是男女關(guān)系上，如果有，一定要拿到證據(jù)。

雇主是督軍府的一位參謀官家的公子，聞知秋都沒搞明白，這位公子派偵探跟蹤他所謂何事。待托人打聽后，聞知秋那叫一個無語。

倒不是這位公子與他有什么干系，這位公子也是受人之托，調(diào)查聞知秋。那托付之人，聞知秋不認(rèn)識，卻是認(rèn)識那人的父親。

不過，那人在美國留學(xué)，就讀一流名校。

聞知秋立刻明白是何緣故了，心說，到底多少人在追求他家韶華啊！找茬找到上海來，平時還不知怎么在韶華身邊說他壞話哪！

聞知秋當(dāng)晚便修書一封，里頭沒別個，都是關(guān)于楊公子人品分析的！竟然派偵探跟蹤！韶華你可得擦亮眼，別叫這等人騙了啊！

將信折好放進(jìn)信封，臺燈映照窗外薄雪。聞知秋望著雪光微微嘆口氣，要說女人，還是那種溫婉柔順的女子讓人省心，你有個好歹，她們都能終身不改嫁，余生為你守節(jié)，平時在家上敬公婆下育兒女，比什么仆婦傭人都可靠。

可惜，他喜歡的不是仆婦傭人一樣的女子，他喜歡的是褚韶華。這位爭強(qiáng)好勝、進(jìn)取激烈、美貌聰慧、玲瓏機(jī)變的女子，這樣好的女子，他能看到，其他別的男人只要不瞎，自然也能看到。有其他男人打自家女人的主意，聞知秋當(dāng)然不會特別痛快，可隱隱的，又有一種難以喻的驕傲，那種驕傲類似于：這樣好的女子，是我的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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