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軍的報復(fù)威脅之下,大批百姓向西逃難,只有少數(shù)部落村莊降順向東遷徙。
夏軍只允許他們攜帶少量口糧,其余糧食都征收為軍糧,牲畜,尤其是馬匹,刀劍弓矢等兵器一律收繳。對那些東遷的百姓,輜重司會在沿途提供最低限度的口糧補給。而張善夫眼前的情形,則是因為大軍補給的負擔(dān)沉重,輜重司顧不上給這些流民提供口糧而已。而與此同時,餓殍遍地的場面,更加深了百姓的恐懼,使越來越多的人不斷向西逃難。數(shù)以十萬計涌向突厥境內(nèi)的饑餓百姓,不但不能成為突厥人補給的源泉,反而消耗著有限的糧草。
“叛民畏威而不懷德,”另一位行軍司軍官點頭道,“活該有此報應(yīng)。”
“是啊,”司馬劉千山恨恨道,“當初周上將軍若不是存了一念之仁,留下這些雜種,咱們也不會損失那么多兄弟。”熱沙海一戰(zhàn)乃開國以來少有的大敗仗,單單行軍司派出的參謀軍官就陣亡了數(shù)十位,其中就有劉千山共事許久的好幾位袍澤。
“不過,”司馬朱利搖頭道,“這些百姓也算心向我朝,殃及池魚,境遇也太慘了。”
“心向我朝?只怕未必吧。我看他們是害怕我朝的兵威而已!”
“打仗就是殺人,怎能有婦人之仁?”長史皇甫平道,“沒有斬盡殺絕,給他們一條自新之路,已經(jīng)是慈悲為懷了。按照告奸連坐法,一人為叛逆,全家為叛逆,一日為叛逆,終身為叛逆!哼!”他將手按在刀柄上,冷冷地看著這些白益人,經(jīng)歷了上一次白益居民的背叛,大部分軍士都將他們當錯了敵人,而對敵人存在任何憐憫,就是對自己和百姓的殘忍。另一方面,越是如此,白益百姓也越不敢相信夏**隊,哪怕暫時降順,也只因害怕而已。
“兵法有云,侵掠如火。然則,這些百姓既然選擇了東遷,便是信了我朝。”
眾行軍司軍官一時噤聲,張善夫沉默了良久,開口道,他招了招手,讓負責(zé)傳令的行軍司馬朱利到跟前來,吩咐道:“回去之后,整理一下各處軍需的數(shù)字,倘非必要趕著送上前面的話,告訴輜重司先壓一壓,騰出來的大車盡快調(diào)集輜重口糧,把這些白益人送離戰(zhàn)場,這里距離前線如此之近,萬一突厥騎兵深入奇襲,再生了什么變故,反而壞了大事。”
張善夫的命令緩慢而有力,他在行軍司威望極高,下令之時,不光朱利俯聽命,周圍一圈軍官都專注地聽著,沒有一個人反對。眾人目光復(fù)雜地看著那群流民。在阿姆河南岸多有膏腴之地,夏**隊剛剛打了勝仗,重創(chuàng)了伽色尼諸侯,清理出來一大片“空地”,河中本就缺人,不能及時填補這些“空地”,正好將這批白益百姓遷移過去占住地方。他們在那邊雖然是無根的浮萍,但只要度過了這個冬天,明年開春之后,養(yǎng)上幾頭牲畜,隨便開墾些田地,就可重建家園了。
“上將軍恩德,”朱利領(lǐng)命之后,恭聲道,“這些百姓會世代不忘的。”
幾位行軍司軍官也點頭贊許,有人暗道:“鬼使神差,上將軍看見這些流民的慘景,忽然大慈悲,居然允許輜重司將軍需押后,騰出大車來幫助這些流民加快后送,也算這些人有福了。”手握大權(quán)之人,一念之差,往往能使千萬人頭落地,千萬人活得性命,莫過于此。
“吾為國謀者,豈以私恩為市?”張善夫輕輕搖頭,淡淡道,“莫要忘了,讓他們流離失所的那些軍令,都是本將一道道簽出去的。你說他們對本將應(yīng)該是感激還是謝恩?”他看著那些幾乎不成rén樣的流民,眼中閃爍著一種仿佛憐憫似的,又似譏諷嘲弄的亮光。
這時,前面的道路已經(jīng)清理一空,張善夫輕輕一提韁繩,沉聲道:“走吧。”
眾行軍司軍官催動戰(zhàn)馬再度跑了起來,很快通過這一段短短的流民聚集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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