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仰皆是?那還是不怎么稀有。”孫紳暗自慶幸地想到。
他偷軀了眼旁邊聶會長的臉色,已經冷得跟寒冰相似。若非大食商人早已被趕出廣州市面,只怕他宴后就要去找蒲家算賬了吧?不過,世上只有王婆賣瓜,自賣自夸的。大食、波斯那便情形如何?趙大人去過,可這里大家都沒去過,他又何必公諸于眾,平白壓低了價錢,難道,趙大人果真是至誠君子,今日特意來揭露大食奸商的面目不成?許多人臉上露出疑惑之色。
“不會,絕計不會!”孫紳摸了摸自己的荷包,剛剛他才心甘情愿地,花一千兩百貫買了十件鍍金鑲銀的銅器,讓他很清醒地搖了搖頭,目光重新回到趙行德身上,聽他下文如何。
“孟子見梁惠王曰,獨樂樂,與眾樂樂,孰樂?王曰:‘不若與眾。’信哉斯!”
趙行德晃動著手中的琉璃盞,讓它在燭火下散出五彩斑斕的流轉光華,微微笑道:“大食那邊的開羅和大馬士革,更西夷城威尼斯,都是盛產琉璃器的所在。大食商人渡海而來,雖然將這東西賣得價比黃金,可是,貴到連孫東家都因此而望而卻步,他們又能賣出多少件呢?若反其道而行之,等海道通暢了,若我們從那邊大量地購進琉璃器,以我大宋數百萬戶士民,只要中產之家能買上一件琉璃,我等獲利之豐,必數十倍,百倍,甚至千倍于大食人!”
“獨樂樂,與眾樂樂,熟樂?”趙行德意味深長地說道,“現在,開始競拍吧。”
雅閣中再度呈現一片安靜,眾商人咀嚼著趙行德話中之意,一時間竟沒有人叫價。
眾人都是心思剔透之輩,最擅長的就是猜測人意。這一場競買,先是銅器,后是琉璃,趙行德之語,仿佛直白揭開了目的,將來海路暢通,西南海上貿易,將不再是以中土的茶葉、瓷器之類大宗貨物換取象牙、香藥、寶石、犀角這些奢侈之物,而是對面也要大宗的進來銅器、琉璃器,或者還有其他起碼中產之家能用得起的物事。這樣的生意看起來沒香藥寶石賺得那么狠,但勝在一旦把市面打開了,貨物數量極大,積少成多,也將是驚人的利潤。眾人大都沒有去過西南海對面,對大食的了解也僅止于傳聞。這么想來,趙行德安排這場競買,無疑就是以他對大食和大宋兩邊的了解,指點他們將來或許可以經營的大宗貨物的門類了。
“銅器、琉璃,還有什么呢?”很多商人都在暗暗想道。
“老夫出一百貫。”聶司偉打破了沉默,老商人看著眾人驚訝的目光,緩緩道,“趙大人說得不錯,獨樂樂,不如與眾樂樂。老夫喜歡這波斯琉璃器,所以買將回去,轉送給幾位行里的老掌柜。唉活了這一大把年紀,都沒想明白。”他嘆了口氣,看著雅閣中的眾人,目光中似有無限感慨。聶司偉當得了商會的會,自是在廣州海商中間人望極高,剛才趙行德又解說的分明,琉璃器根本不值黃金,這時候再和他抬價,不是自己找別扭嗎?
等待了一會兒后,仍是無人出價相爭,聶司偉才拱手道:“聶某謝過諸位東家成全了。”
“趙大人,”他又問道:“一百貫這價錢,可夠了嗎?”
“聶行慷慨。”趙行德微笑道,“這十件琉璃器,可得賺多了。”
“有賺就好。”聶司偉點頭道,他深深看了那些琉璃器一眼。
每件琉璃器一兩黃金,按趙行德的說法,確實是大賺特賺了,可是比從前大食人那價錢,又便宜得驚人。他買下這些琉璃器,確實是準備轉送給眾掌柜的,好讓他們在大規模的琉璃貿易之前,對這器物多一點認知。聶司偉知道,琉璃器里門道極多,器皿也分三六九等。而民間對琉璃感興趣的不少,如果這種中等品相的琉璃能再壓低一點價錢,一件琉璃器賣個五六兩銀子,中產之家應該就會慷慨解囊了。“萬不可貪圖厚利,重蹈覆轍,將好好的一樁大買賣,做成那坑蒙拐騙一般的勾當,氣量?氣數?!”他看著那些琉璃器,輕輕搖了搖頭。
端著琉璃器的侍女退出去后,又上來了十人,不過,這次卻不是美姬,而是身形魁梧的仆役,手中拿的也不是尋常器物,而是大小、形制各異的刀劍。短劍的僅有手掌長,長劍的有半人身高,尤其以大食彎刀更為奪目。不過,這些刀具都有個共同的特點,寒光閃閃,刀身遍布著詭異的花紋,一看便是號稱可以吹毛斷的大食寶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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