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辦官馮澯聽得入神,忍不住出道:“照將軍所,各人要守護豁心里珍視之義,就不能等到最后那一刻,因為那時候敵人已經足夠強大,而我們卻因為步步退讓而足夠懦弱了。要維護自己最珍視的東西,就在別人第一次破壞規矩的時候,全力以赴與之戰斗!”他微微一沉吟,看著趙行德反問道,“可若是地位懸殊,強弱不敵,而別人破壞的規矩,距離我們絕對不可接受的限度還有距離,那么這時候,還要以死相抗嗎?如果彼此所守之義相互抵觸,又不肯退讓,豈非就要見個你死我活?大家皆如此,天下人如何能得安生?”
馮澯便是當初趙行德調動東南大營平亂時,營中帶頭不奉命的軍官。趙行德愛惜人才,心想與其讓兵部胡亂懲處他,甚至調他去送死,不如帶在身邊,反正在別人看來,南海水師在比天涯海角還要遙遠十倍的地方與大食作戰,也算是極其嚴重的懲罰了。許多水師軍官在登船之前都立下了來遺囑,兵部還專門下了一道條令,家中獨子不得出遠航。這些日子下來,馮澯已漸漸融入水師這個大環境,但偶露鋒芒,仍然讓人為之側目。
“問得好!”趙行德答道,“我們都是行伍之人,用兵知最重地利。若河南河北一馬平川,北方屏障幽云十六州又失之于契丹之手。遼騎占據形勝之地隨時可以長驅南下,我若軍北伐卻要苦戰連連?!彼汁h視其他人,緩緩道,“君子之義,禮法之道,亦是如此。天理人yu,如山川地形。人非圣賢,孰能無yu。yu念者,人之本性,本無善惡之別。然而人為奸惡之事,亦是yu誘之也。而禮法之道,唯擇其要害處守之,使之不至于無可收拾。有些禮法看似嚴苛,不過是前車之覆,后車鑒之罷了?!奔按颂帲w行德微微一頓。他想起了自己的私事,不免心中有愧。
趙行德正了正心神,他避開了男女大防這一節,轉而道:“至于何處是要害,私心揣摩,見仁見智,而我朝大禮法,則是集天下有識之士之智而成。像這樣的禮法規矩,便是要害。我們若自己愿豁出命去守護的一些東西,就好像這河南河北。而大禮法再有疏失,也是一道山巒屏障,若有人破壞大禮法,而我們熟視無睹的話,總有一天,奸賊的手會伸向我們最為珍視的東西。”他這番話主要是說給馮澯聽的,希望他有所領悟。據禮部的調查,馮澯并非是吳子龍的弟子,他甚至是受趙行德的影響而投筆從戎的,只是同情那些圍攻相府的廩生而已。
“謝將軍教誨,”馮澯低聲道,“末將受教了?!?
趙行德微笑著點點頭,繼續將眾人講解君子之道。這一堂課結束后,前寨也傳來再次得勝的消息。因為南海有無數蠻部敵我不明,趙行德將流求當成練兵的地方,諸營輪番上陣演練登島戰。漢軍的細作正在島夷各部加緊鼓動,只待流求島夷大軍云集,便可一網打盡。眾將退去后,馮澯卻單獨留了下來。
“將軍,”他躬身為禮,臉色凝重地道:“卑職還有個疑問,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壁w行德干脆道,“此時并非中軍議事,你有什么疑惑,都可以講出來?!?
“趙先生的君子之道,學生十分仰慕?!瘪T澯看著趙行德,咬牙下了決心,又道,“可是,趙將軍在軍中傳授君子之道,學生以為,這是南轅北轍,終將事與愿違。末將斗膽請趙先生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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