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環卻再沒有出現過了她靜靜地坐在船艙中憂慮望著碼頭人山人海的饑民。
船樓中趙行德坐在左座軍器少監許孝蘊周和、孟英、劉谷等水師將佐依次落座揚州學政鄭彬坐在右座知州譚自成、防御使謝凌云、主簿金克簡等人也坐在右邊。鄭彬暗中比較南海水師雖然還未成軍但軍官的風紀凜然與駐扎此地的淮西軍不啻天壤之別。鄭彬不由微微嘆氣朝廷yu分而治之故意將揚州防區劃給淮西軍卻是苦了這一方百姓。
“長公主與武昌侯駕臨揚州怎么也沒有預先派人通知?”
知州譚自成含笑道:“衙役們聽見街的傳下官等人才知道忙不迭地趕過來了。”他神態雖然親熱卻有幾分矜持。揚州的地方官都是士紳推舉的就是丞相也不可隨意免職。口稱“下官”也不過和趙行德客氣罷了。若是劉光世、靳賽等得勢不讓人的將領當面他必定是自稱“本官”強調和對方是互不統屬的關系了。
“趙某一至揚州但見滿目瘡痍百廢待興遍地都是饑民”趙行德嘆了口氣微微搖頭道“私下料想諸位大人必定是夙興夜寐日理萬機的。所以就不打算繁縟節麻煩各位大人專門來碼頭迎接了。”他話說得客氣譚自成卻臉現愧色。若是尋常武將甚至官如此說也就不當他一回事。但趙元直當面這么說揚州的地方官聽在耳中心里卻不是個滋味。無人接話茬場面竟一時冷場了。
“趙大人所有不知。”鄭彬嘆息道“天下人都知道揚州是漕運重鎮商賈云集財賦之地。可是遼軍鐵騎南下官軍竟望風崩潰更有叛將叛兵甘為為遼軍前驅。”他臉浮現沉痛之色“楚州孔彥舟叛降以后遼軍即派輕騎奔襲我州。滿城人心惶惶士紳百姓荊襄四處逃難百姓們扶老攜幼肩背手扛婦孺哭哭啼啼到處亂跑還有奸民趁亂搶掠行奸前面潰逃回來的官軍在逃難的人群里橫沖直闖道路擁擠時便揮刀亂砍就在這東干門一帶老弱婦孺被踩死、擠死無數。”
趙行德沒有打斷鄭彬的講述水師軍官一起靜靜地聽著。幾個地方官臉色都是黯然。他們都是留在江北的這般慘景當初都是歷歷在目有些人的親族就死在亂離之中。
“南奔到了長江渡口十幾萬人擠在那兒卻沒有幾條渡船。江邊哭聲震天許多人顧不得等待徑直跳入水中泅渡大江淹死者無數其后一個多月江到處皆漂著腐尸。偶有一條渡船從江南返回立刻被江水里泅渡的人攔住這些人一旦渡河去都忙著向南逃跑無人將船劃向江北。不瞞趙大人當時我也在江邊就這樣耗了兩天一夜眼見渡河無望只好帶著親族返回江北村莊中躲避。”
鄭彬臉色戚然不忍再講下去知州譚自成嘆了口氣接著道:“不久以后叛將孔彥舟帶著遼軍殺到了渡口尚有近十萬百姓蟻聚在渡口附近大多是婦女和老弱。一見遼兵到來有的在岸哭哭啼啼亂作一團有的竟驚慌失措跑進江水里。孔彥舟這狗賊!”譚自成咬牙切齒道“他帶著遼兵先鋒千騎沖進百姓當中大肆殺人搶掠無數人墜江而死從揚州到瓜州渡一帶到處尸積如山慘不忍睹江也滿是浮尸。”
“遼兵在揚州駐扎這些日子無時無處不劫掠滿載子女玉帛北歸臨走時拆毀了城墻還放了一把火將滿城房舍都燒毀了揚州化為一片廢墟。”主簿金克簡道“遼兵退去后城中僅存十八戶。橫海軍、淮西軍先后進駐揚州揚州府庫雖然十分空虛我們總是竭力供應官軍就是因為遼兵太過殘暴了。”
趙行德微微點頭回想起來朝廷邸報列出拖欠賦稅、糧餉的州縣從未看到揚州。正因為如此他沒想到揚州已經殘破如此當兵部決定將水師駐地和船場放在揚州時還覺得此地說不定還能補充一些軍需。如今眼見為實揚州餓殍遍地工徒、水手、漕丁失業者眾百姓無以為生乞討度日。
大概這也是朝廷將南海官船修造也放在揚州船場的原因。朝廷定都汴梁所謂“漕引江湖利盡南海”凡江南、淮南、兩浙、荊湖、嶺南諸路的貢賦都要經過揚州運往汴梁。當朝廷中心由汴梁轉移到鄂州之后漕運貨物也比從前大大減少。如果不另想辦法的話只怕沒有幾十百年這一方是恢復不了元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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