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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草市玉堂樓內(nèi),每張桌子旁都坐滿了人,店小二汪百蟲來回穿梭,小心翼翼地續(xù)茶,又端蜜餞果子。他心中腹誹,讀人原先斯斯文文的,最近不知怎地脾氣都火爆起來了,偏生個個還振振有詞。不過話說話來,那幾個披麻戴孝的苦主,看樣子也著實(shí)可憐。
“老丈,你別怕,”張蔚拍了拍一個老者的肩膀,沉聲道:“把你的冤情都說出來。”
“對,說出來!”“說出來,說出來!”
李老漢原先有些怯,鳴冤的話說了無數(shù)回,不需要特別準(zhǔn)備,一開了口便老淚縱橫。
李老漢之子名叫李向,在遼賊南侵時應(yīng)募入了縣里的團(tuán)練,地主就將佃田給收走了。當(dāng)遼軍退走,縣里裁撤團(tuán)練后,李向回家后,只得在街買菜和果子為生,結(jié)果禍不單行,犯了一些縣里的地痞,被活生生打斷了一條腿,成了廢人,兒媳也不堪被辱自盡,唯李老漢一邊照看兒子,一邊鳴冤。幸好縣令大人是個包青天,查證了李老漢的兒子擇了宋禮法自律,便將那一伙地痞都判處了秋后處斬,可是現(xiàn)在,案卷被壓在了刑部,復(fù)審很可能不會全部問斬。李向傷重,加憂憤,沒等看到惡人伏誅,便撒手人寰。地痞們甚至托同伙放出話來,只要留得一條命在,一出來就弄死李老漢祖孫三人。
“真是可忍,孰不可忍也!”張蔚拍案怒道,“刑部怎地縱容奸人欺壓良善!”
“就是!”“不能忍了!”廩生們紛紛叫道,有人猜測:“刑部該不是有人收了銀錢?”“溫循直就是本朝第一大奸臣!”“刑部這樣的拖延,根本和地痞是蛇鼠一窩的。”酒樓中的茶客也一起齊聲起哄,各個恨不得要?dú)⑦M(jìn)刑部大牢,為李老漢一家報(bào)仇雪恨。
“老漢多謝!”“謝過了各位。”李老漢顫顫巍巍地跪倒在地,老淚縱橫道:“多謝各位恩公!青天大老爺!”他一把將身邊兩個兒孫拉在地,按著他們和自己一起在地磕頭,“宛兒,栓兒,快,一起給恩公磕頭,要是恩公不幫咱,咱這輩子都只能在外頭討飯吃了。”祖孫三人一起磕頭的場面,當(dāng)真令見者傷心,聞?wù)叽箿I。
“老丈請起,”張蔚心下惻然,低聲道:“我等受朝廷供養(yǎng),讀圣賢,仗義執(zhí),驅(qū)邪扶正,都只是分內(nèi)之事而已。”他將李老漢扶起來,又對一臉色蒼白的中年人道:“寶臣兄,你說你的事情。”
“多謝張兄。”吳瑋有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他說事之前,先朝周圍的廩生作揖,感慨道:“天下清流一家,諸位急公好義之心,吳某佩服,佩服之至。”眾人聽他是守清流法的,談吐又是熟讀詩之輩,自是一番謙讓。然后,吳瑋才嘆了口氣,將自己的麻煩說了出來。
吳氏乃世居宣州太平縣,也算是當(dāng)?shù)卮笞濉乾|之父吳弭,是太平縣縣里的主簿,一向都是奉公守法之人。但不久前,吳弭告縣學(xué)推舉的縣令王處耕有貪贓枉法之事,一下子捅了馬蜂窩。這王縣令可是一方豪強(qiáng),事情演變成王縣令親自帶著一干黨羽威逼吳弭,要他把賬簿和證據(jù)都叫出來,甚至親自動手對年過五旬的吳弭拳打腳踢。最后在州學(xué)清流的強(qiáng)行干預(yù)下,王處耕被下獄待罪,宣州衙門判處其斬刑并抄家,但案子在刑部壓著,吳家現(xiàn)在最擔(dān)心的就是王處耕東山再起。
“不滿眾位,”吳瑋嘆了口氣道,“王處耕這人在縣里的黨羽眾多,勢力極大,就算被下獄了,還有人為他到處奔走,可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所謂打蛇不死,必受其害。我吳家與王家這次算撕破臉了,刑部若不給他們定下抄家滅門的大罪,恐怕將來后患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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