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說了,這‘清流法’比軍法還嚴。雖然守‘清流法’的人少,但陣勢嚴整,同仇敵愾,下手又狠辣的緊。而守俗易法的這一邊,就要稀松平常很多。無論在戰場,還是朝政,清流這一邊一定會大占風的。這就好像一軍之中,有勁銳敢死的將士,也有跟在別人屁股后面跑的。原先大家混一混也就過去了。可是現在,朝廷讓人自擇法。等于讓守‘清流法’的人居一營,守‘俗易法’的人又別居一營,讓他們互相廝殺,弱肉強食,勝者為王,敗者俯。所謂兵貴精不貴多,兩相比較起來,勝負的形勢,比官軍對盜匪還要懸殊。”
“我們要站在強的這邊。兩軍交兵,輸了就要任人宰割。”韓世忠嘆了口氣,沉聲道,“過些時候,恐怕想守‘清流法’都不是那么容易了。”他一邊臉色凝重地說話,一邊拉夫人坐在懷中,李紅玉若有所思地點著頭,也沒有抗拒。帳中燈火昏黃,氣氛頓時一變。
“韓大人在不在?”外面有人嚷道:“我要見韓大人?你們誰敢阻擋我見韓大人?”
“他奶奶的。”韓世忠惱怒地罵了一句。聽出是青州通判馮方暉,他是侯煥寅的使者。
“還不快去。”李紅玉含羞帶俏地橫了他一眼。
“我先打了這小子。”韓世忠方才放開手。他整了整衣冠,壓下心火,挺胸凸肚,扶著腰間玉帶,罵罵咧咧地走向帳外,瞪著馮方暉,吼道:“深更半夜的,有什么急事?”
“韓大人,”馮方暉拱手為禮,正想入內,韓世忠卻堵在帳門口,一步不讓。他惱怒抬起頭,韓世忠也居高臨下地望著他。他二人的官職差距甚大,軍中又重尊卑,雖然馮方暉是侯煥寅的心腹,在這種情形下,也不敢犯硬闖營帳,只能強人怒意,大聲道:“下官找了韓大人一天,這些人都說大人巡營去了。所以......”
“難道本帥行蹤,”韓世忠不待他多說,瞪眼道,“還要向你區區通判稟報不成?”
“韓大人誤會了。”馮方暉只得低頭道,“請恕下官唐突之罪。”他終究忍氣不過,不待韓世忠恕罪,又抬起頭,大聲道,“下官來找韓大人,只是想問,京東路的局勢,已危如累卵,求援的信使相望于道。救兵如救火,大人何時兵北?”
“你問我,我問誰啊?”韓世忠斥罵道,“你怎么不去問問老天爺,這個多月來,海天天刮北風,海船北比蝸牛還慢,萬一遇風暴,這幾萬精銳......我呸,呸,呸。運河又封凍著,不能行糧船,我們的軍糧輜重,難道通判大人你背著?這一路肩背馬坨,人困馬乏,到了北方一馬平川,你是去救援京東的?還是去送死的?”
馮方暉仍強項道:“何不征民夫,軍前輸送輜重,火北!”
“說得輕巧,你當這是哪兒?”韓世忠冷笑了一聲,“我說,馮通判,這沿海運河兩旁,海州、楚州、淮陽的壯丁都等著開漕,百姓家中等米下鍋,眼睛都餓得綠油油的。這時候拉夫出役?好,這件事交給你去辦,明天你去和楚州的知州商量去?行不行啊?通判大人?若被彈劾擾亂地方,甚至官逼.民反,你自己去和吏部理論去?”
方暉略一猶豫,韓世忠便拂袖轉身回帳內,一隊親兵前兩步,像屏風一樣,牢牢把守住了帳們。馮方暉嘆了口氣,正待轉身離去,帳內又傳來韓世忠的聲音:“馮通判,回去好好讀讀禮法,知道‘下尊卑’!”馮方暉腳下一滯,險些摔了個跟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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