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爺,”老漢猶豫了許久,方才壯著膽子問道:“你們可是官軍?”
“正是,”楊再興大聲答道:“我等乃大宋官軍”他看了趙行德一眼,見他并無反對之意,大聲道,“好叫諸位知道,朝廷大軍穎昌府大敗遼人,東南行營都部署,京畿路安撫使趙行德大人已率部在駐扎城外”
“朝廷的官軍”老者便如中雷擊一般呆立當場,片刻后,雙腿一軟癱跪在地,一邊磕頭,一邊嚎啕大哭“官軍終于來了官軍來了啊”他鼻涕眼淚都涌出來,竟如癲狂一般這老者邊哭邊喊,聲音沙啞,聞者心下惻然,趙行德停下坐騎,低頭看老者不斷有人從旁邊破落的房屋中6續走出來,小心翼翼地站在宋軍騎兵周圍這些人大多是老弱婦孺,他們沒有像老者這么癲狂的哭喊,但目光中所蘊含的悲痛、苦楚,卻絲毫不比他少,無數絕望中夾著的一線希望的目光,如無數鋼針一樣刺痛著趙行德,他皺起眉頭深深呼吸,以平復胸口的疼痛
“趙大人,這?”
“從明天早上開始,在城外開設粥棚,準備施粥”
趙行德低聲道,忽然心生警覺,目光掃過人群,現在老弱婦孺后面,有幾名面目兇惡的人在窺探“遵命”楊再興剛大聲答應,趙行德又道:“糧草不夠,養不了犯人,先把南薰門清一塊場地出來,若有趁亂作奸犯科的歹徒,遼人埋伏的奸細,一律斬,將級懸掛南薰門示眾,以正.法紀”他話語輕輕,卻極清晰,周圍的百姓都聽得清楚,楊再興臉色微變,抬頭掃視了周圍一眼,大聲道:“遵令”
趙行德點了點頭,也不看那幾個忙不迭縮頭之人,輕輕催馬前行,楊再興帶著幾名騎兵緊跟在他身后得知這是大宋的官軍后,膽子大的百姓就跟著他們,有的伸出雙手,口中求道:“軍爺行行好”有的雖然沒有開口,眼中也流露出乞求之意
趙行德雖有一點干糧,但杯水車薪,這時候拿出來,只怕非但救不了人,反而要害了人眾軍勒馬緩緩而行,百姓見討不到吃的,有些失望的散去,又有些加入進來,五十余騎之后,始終跟著一百余名百姓在道路兩旁廢墟之中,不斷有百姓出沒,無一例外都瘦得只剩皮包骨頭,步履蹣跚,枯槁的臉上毫無表情,城中的百姓們大多在撿拾枯柴,有的則拆下房屋的門窗,甚至將木柱,桁梁等拖回去當柴火在經歷過一個凍死無數人的地獄一般的冬季后,百姓都在拼命地收集木柴,事實上,除了遼兵的搶掠和縱火之外,汴梁城中剩下的房屋多是被拾柴的百姓拆掉的
“楊將軍,”趙行德沉默了許久,開口道,“有三件事要請你去辦”
“何事?”楊再興陰郁地看著那些尾隨的百姓,隨口道,“趙大人盡管吩咐”他雖然在趙行德帳下聽用,但軍籍卻是鎮**的,因此,趙行德對他一直都存著幾分客氣楊再興也不像6明宇、羅閑十等人那樣對趙行德恭敬
“眼看隆冬將至,請你派人去一趟河東,請楊相公、折相公兩位,看在京師殘存這十余萬百姓的面上,運一批越冬的石炭到汴梁,趙某感激不盡”趙行德搖了搖頭,“否則的話,熬過了這個冬天,只怕汴梁城內就要被拆成一片白地了這是第一樁”在太平年月,汴梁的石炭便大多來自河東趙行德抬頭看著北方這索要石炭之請,半是形勢逼迫,半是試探折楊兩帥的態度河東與河南有唇亡齒寒之勢,若楊折兩帥明白,便可是靠得住的盟友
“遵命”楊再興爽快答應
“第二樁事情,請你派人護送我的使者,回稟鄂州”趙行德眼光變幻,緩緩道,“請丞相府軍糧,還有賑濟河南的糧食這事情倘若耽擱下來,這冬天就要餓死幾十萬人,萬萬不可因朝中黨爭耽誤了否則的話,”他頓了一頓,面無表情道,“否則的話,我就只能向夏國借糧了或者說,”趙行德轉過頭,看一眼吃驚的楊再興,又看了看那些怯生生,仿佛擔驚受怕的兔子一樣跟在馬后的百姓,“或者說,京畿、河南數十各州縣,數百萬百姓就不得不向夏國借糧了”
“趙大人你?”
楊再興略一猶豫,點頭道,“既然大人豁出去了,末將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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