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面上，火銃營和鎮(zhèn)**正在對峙著，不遠處又傳來響動，片刻后，數(shù)百步騎宋軍趕著大車轉(zhuǎn)過街角出現(xiàn)在視野里。領(lǐng)頭的宋將滿臉胡須，身形魁梧，上身裹著些繃帶，似是攻城時受的傷。見到大隊陌生軍隊堵在糧倉門口，宋軍火銃手紛紛散開，嫻熟利落地結(jié)陣上槍刺，一看就是久經(jīng)戰(zhàn)陣的精銳。十余騎兵也抽出馬刀，胯下戰(zhàn)馬噴著響鼻，躍躍欲試。狹窄街道上，空氣頓時緊張起來。

王器之的眉頭不由得皺起。

“王指揮，這是谷子。”

身后有人小聲提醒道，生怕王器之下退讓的軍令。這可是小米啊，在蜀中、房州，偶爾還能吃上麥面，但谷子就連見也沒見到了。在不少火銃手，甚至軍士眼里，那一地的谷子，已經(jīng)列入“必須搶”的軍需之列。

李子翁將臉轉(zhuǎn)向一邊，沒有出阻止沖突。谷子這種東西，在蜀中雖然少見，但只要肯花大價錢，李子翁在上等酒樓里還是能喝到一碗粥的。他雖生在侯門，但同樣理解這些軍卒的想法。“出兵打仗，糧草比性命，甚至比疆土還重要。”這是韓國公常掛在口頭上的。夏國的軍士分布極廣，口味也各不相同。然而，輜重司配給軍糧，永遠都是風(fēng)干咸肉和豬油塊，然后就是各地的稻麥等主食。

“我知道，”王器之點了點頭，他沉吟片刻，朝著門里大聲喊道，“對面的兄弟，咱們也是北方來的，這里面有多少谷子，一家一半，不傷和氣，你們看怎么樣？”

李子翁暗暗點頭，心道能推舉上來的，果然都不是等閑之輩。這王指揮原來不過是個百夫長，看似老實木訥，卻既能照顧部下的情緒，又能顧全大局。

“少將軍，怎么辦？”

岳云舉起右手，示意手下不必多說。他因攻城時負了小傷，正在東城樓休息，聽說這里有谷子，立刻就領(lǐng)兵前來搬取，誰料卻與夏**隊狹路相逢。岳云的官職只是一個都頭，但畢竟是大帥之子。不僅有岳飛指點將略，黃縱、朱夢說等幕中謀士，也時常跟他解說天下大勢。遼國侵凌，夏國的態(tài)度便至關(guān)重要。

岳云沉默了片刻，沖著對面道：“一家一半，不過，取完這些谷子，你們退回西城樓！”

王器之不假思索地大聲答應(yīng)。李子翁皺起眉頭，也沒說什么。糧倉內(nèi)的稻谷已被附近的百姓搬空，還剩下六百多石谷子，夏國火銃營和鎮(zhèn)**各分取一半。宋軍有備而來，當即將谷子往大車上搬，夏軍卻要暫且等候，岳云倒也守信，取走一半谷子以后便令軍卒不再搬。谷子裝車后，岳云也沒立刻運走，而是數(shù)百宋軍逗留在倉庫周圍。

對宋軍的舉動，李子翁初時并不在意，后來，當夏軍大車趕到，裝運完畢要走時，宋軍也準備開拔，李子翁忽然想通，這宋將是要等著夏軍退走后再行離去。

“這是主人欲禮送我等么？”李子翁怒從心起，他轉(zhuǎn)過身，視線掃過正準備結(jié)隊離開的鎮(zhèn)**隊伍，找到岳云的身影，大聲道：“我等皆是北人，老弟你有本事，就去收復(fù)中原啊，要多少都可以。你們?nèi)羰且恢笨s在襄陽，吃完這幾大車陳糧，可就再也吃不上了啊！”喊完這一嗓子，李子翁心下快意，轉(zhuǎn)頭而去。

“年輕人啊，”王器之暗嘆：“血氣方剛，忍不住氣。”

不遠處，鎮(zhèn)**的隊列前頭，岳云的眼中迸出一絲怒火。他勒住馬，目送夏**隊離開。

“收復(fù)中原，”他身上裹傷的布帶也滲出絲絲血跡，“我們會的。不勞你多慮。”牙縫里擠出這幾個字，他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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