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夫長不臺側耳傾聽,宋軍火銃如爆豆一般炸響后,不臺拔出彎刀,大聲喊道:“沖上去!”當先一騎朝前沖去,“殺呀——”“砍了宋豬的腦袋!”數百契丹騎兵高聲吶喊著抽出彎刀,催馬緊隨其后,無數刀鋒在火光中閃閃光。這是無數勇士的性命換來的經驗,宋軍火炮火銃的射有一個間隔,這個短短的間隔,就是騎兵進攻的絕佳時機。外圍的營寨矮墻已經全部沒了,在沖鋒的遼軍前面只有一片坡度不大的緩坡,在那矮矮的鹿角營壘后面,就是宋軍的炮壘。
戰馬鐵蹄紛亂,遼兵拼命接近了炮壘,低矮的寨墻后面,黑沉沉一片,守軍的身影看上去仿佛野草一般凌亂,被勢如狂飆一般地騎兵逼得倉皇后退。“沖啊!”不臺大聲喝道,全身的血氣都涌了上來。地面軟軟的,分不清哪是泥土,哪是倒伏的人馬尸體,不臺毫不猶豫地沖了過去。短短的距離,戰馬只需數息便能沖過,遼兵揮舞著彎刀,喊殺聲震天。
忽然,“轟——”“轟轟——”馬腹下響起數聲巨響,煙火夾雜著彈片,這是擲雷手扔出來的震天雷的爆炸,不臺只覺被一個東西砸在背上,半邊身體都痛僵了,他額頭上青筋迸杞,朝著宋軍炮壘的方向大喊一聲:“殺呀!”戰馬卻倒下了,還將不臺壓在下面。他模模糊糊地只覺得無數騎兵從身邊沖了上去,沖上了宋軍的營壘,那那些凌亂如野草一般的步卒殺在了一起。
“上槍刺!”
“上槍刺!”
宋軍營壘上響起一片喊聲,6明宇“哼”了一聲,雙手抓起一柄大斧。左軍牙兵營,逆著退下來的火銃槍手,沖上前去,幾乎剛剛結陣,便和敵軍的騎兵撞在了一起。長柄斧重重地砍在戰馬的前胸,戰馬悲鳴一聲,6明宇震得雙臂麻,將斧子丟掉,兩名親兵沖了上來,在他左右護衛,6明宇大聲道:“干什么!快去殺敵!”他狀若瘋虎一般又抽出了橫刀,悶吼一聲,朝著一個落馬的遼軍騎兵沖去。營壘上喊殺聲一片,到處都是宋軍與遼兵交戰的身影。騎兵仿佛無窮無盡,前赴后繼不停地往上沖,直到炮聲再度響起,攻打的勢頭才稍稍弱了下去。
一指揮火銃槍手急匆匆地從趕來增援,6明宇皺眉道:“這么點,其他人呢?”
一指揮本應有五百軍卒,這只有寥寥兩百余人,領兵的軍官沉著臉道:“路上遇到遼賊,騎兵一沖下來,兄弟們就只剩這么多了。”也許是剛剛經過一場血戰下來,對著左軍都統制,軍官也沒多少敬畏。
“原來如此,有勞了。”6明宇的語氣緩和下來。遇到遼軍騎兵的突襲,還能保持一半部屬不散,也算難得了。他指著有大小缺口的寨墻,命道:“先補充上去!”原先守御炮壘的火銃槍手損失慘重,而牙兵營剛剛惡戰一場,需要休息,這支援兵雖少,來得到是時候。“是!”軍官沒說二話,帶著他的人上前,極為利落。6明宇心中一動,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末將許國棟。”
“哦,”6明宇點了點頭,道,“去吧,此戰過后,我必在趙將軍面前為你請功。”
“謝大人。”許國棟頭也沒回地走了,忙著指揮兩百多名軍卒步補充兵力薄弱的寨墻缺口。這有些失禮的舉動,反而令6明宇更高看他一眼。“將軍身邊有恁多人才,何愁大事不成!”6明宇腦中閃念而過,轉身安排調度部屬穩守營壘。連場血戰下來,遼騎帶來的震撼漸漸過去,宋軍守得也有些章法了。
又一個時辰過去,外面馬蹄聲漸漸少了,遼軍似乎因不能攻克炮壘,再度偃旗而去。
遼軍騎兵如潮水一般退去,惡戰近兩個時辰,許多軍卒又累又困,眼皮子好像粘在了一起,一邊困得要死,一邊又不敢睡去。趙行德命部屬輪流休息,一邊值哨,一邊用土石木料補上營壘的缺口,經歷了這一夜的折騰,眾將士都意識到了營壘的重要,任何一個寨墻的缺口,戰場上可能都是要用命來添的。不需中軍督促,哪怕困倦欲死,諸軍也拼命趕修寨墻,增添布置鹿角尖樁,生怕契丹騎兵再度卷土重來。
遼軍騎兵再沒有出現,東方漸漸露出一線魚肚白。
張九融看看遠方的一線清光。“總算天亮了。”他呼了口氣,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天亮了,炮手就能對兩三里外的大股騎兵攔阻射擊,守軍要從容得多。這一場夜戰,緊要的炮壘周圍浴血戰斗的多是保義軍本部人馬。饒州營只是對著外面放排銃而已,幸好饒州營的營寨修得扎實,也沒有大隊的騎兵來攻。對張九融來說,平生所經歷的最緊張、慘烈、熱鬧的一個晚上,太過平淡的過去了,回想起來的時候,他心中不禁產生一絲失落,更多的是蠢動的期望。“寧為百夫長,勝做一書生。”他低喝一聲,長身而立,站起來朝遠處極目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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