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帥軍令再度下來,王貴再無遲疑,當即指揮前軍壓上前去。六千余步卒早已列陣完畢,鎮國軍每一個指揮五百余軍卒,其中四百人皆是火銃槍手,另外一百人為長柄斧和鉤鐮槍手。這樣的編制,對騎兵遠射近刺皆十分方便。此乃是舒州對壘以來,鎮國軍在和遼軍騎兵的交戰中逐漸摸索出來的。每個指揮五百軍卒列一小陣,總共排成了十二個方陣,長槍手、長斧手在外圍。通常在接敵之前,各個小陣將聚合成為一個厚實的大方陣,以抵御騎兵的沖擊,但是,隨著大軍徐徐往前壓上,鎮國軍各指揮小陣之間的距離絲毫沒有縮小的趨勢。
“奇怪了,王貴這是什么意思?”羅閑十喃喃道。過了一會兒,鎮國軍各指揮不但沒有相互靠近成為一體,外圍的小陣不動,內里的各指揮反而一分二,每陣只有兩百多名軍卒。鎮國軍平常操練得力,恰好二十個小方陣,軍旗飄飄軍容整齊,仿佛滿天星斗一般緩緩向前移動,煞是好看,比汴梁郊外殿前司校閱猶勝幾分。
趙行德臉現驚異之色,諸將雖稱不上嫻熟兵書,也能看出不妥來。
“王貴這廝想找死么?”6明宇搖頭道,“還是失心瘋了?”一個指揮步兵的列陣,很難吃得住遼軍騎兵沖擊的。對付騎兵,步軍列陣向來是兵力越多,陣勢越厚越好,哪有把兵力分得如此單薄的?保義軍和鎮國軍坐在一條船上,唇亡齒寒的道理,諸將顧不得奚落王貴不知兵,臉上無不浮現一層憂色,恨不得沖上前去教王貴怎么打仗。
“這是疏陣。”趙行德想了片刻,終于認出來了:“此乃孫子兵法中的疏陣。”
“疏陣?”6明宇奇道。
“正是。”趙行德眼神有些復雜,暗暗沉吟,“若王貴是自己練成此陣的話,他要和我與韓橫海平起平坐,倒也無妨。”孫子兵法將疏陣列在方陣和圓陣之后,易練難精,通常而,疏陣只用于在兵力較少時虛長聲勢,然而,若是將疏陣練得好了,則有克制敵軍精銳突進的奇效。昔年韓信設下十面埋伏之陣,耗盡了楚軍的銳氣,便是從疏陣演變而來。
就事論事,若宋軍以完好大陣與遼軍相戰,則遼軍騎兵游走于大陣之外,見勢不妙,立刻揚鞭遠遁,宋軍難以乘勝殺傷。可若以疏陣迎敵,遼軍騎兵就不得不深入到宋軍大陣之內,兩軍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混戰局面,宋軍一旦戰勝遼軍,再加上后陣的配合策應,縱使是遼軍主力皆為騎兵,逃奔出去也困難重重,死傷慘重在所難免。只不過,步軍以疏陣對付騎軍,不是大勝,便是慘敗。真正能在騎兵的左沖右突中撐住疏陣的,無一不是古今罕見的強兵。戰場上面刀劍無眼,沒有金鋼鉆,做不得瓷器活兒。普通步軍散列為陣,只能飲恨健馬鐵蹄之下。
念及至此,趙行德的目光不禁凝重起來,對羅閑十和6明宇等人道:“你等下去整頓部屬,前軍一旦吃緊,我們就要趕緊去救援。”諸將也知道此事開不得玩笑,紛紛肅容,領命下去準備。因為炮壘擋著視線,將領騎在馬上也看不到前沿的戰況,只奉炮壘上面趙行德的旗號進退。
大江中流,巨艦船樓上,韓世忠也在用千里鏡觀察著戰場的情況,見鎮國軍以疏陣接近遼軍營壘,轉身對身邊裨將道:“鎮國軍好大的胃口,你們都看好了,這一仗不簡單。領兵的必定是王貴,好生跟人家學學。”
遼軍營壘上,鐵木哥從輕落了打敗仗的騎將。宋人這支騎兵雖然勁銳,但數量卻少得可憐,再兇猛的豹子,不敵群狼,只要諸部輪番上去邀戰,累也把他們累死了。這部遼軍大都來自草原各部,聽他這么說,軍心也鼓舞起來。草原決戰,只重騎兵,至于緩緩逼近的宋軍步陣,大家都沒放在眼里。
鐵木哥對左右笑道:“這南蠻子剛剛勝一場,就了瘋了,這般疏松的陣勢,不是送死又是什么?在河東,在河北,比這厚實的多的步陣我都見識過,來,給我把這些送死的家伙全部殺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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