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世忠只得道:“夫人稍等,我去去就回。”這才黑著臉走出船艙。
甲板上已站著好幾個軍官,正對著碼頭上指指點點,竊竊私語。橫海軍水師的大船無法靠岸,只能停在大江深水里,但每到一地,各部都派出小船從岸上補給水果牲畜。看好的軍需物事,有的用錢買,有的便直接拿走,百姓也不敢和軍爺強項。水師來回巡行江面,這里也不是第一次經過,居然出現了百姓鬧到碼頭的情形,眾軍官都些幸災樂禍,猜測到底是那一部人馬捅出來的簍子。
韓世忠從艙里出來,厲聲問道:“怎么回事?”
眾將面面相覷,戰戰兢兢不敢說話,眼見韓世忠氣得七竅生煙,有一將低聲道:“碼頭上似乎是定勝營的船,具體情形不知。”定勝營乃橫海軍的一支精兵,由水師猛將郭宗儀統領。韓世忠聞,目光一凜,當即悶聲道:“待我過去看看!”
軍兵不敢怠慢,當即七手八腳劃來小船,幾個心腹親兵陪著韓世忠,一葉扁舟慢慢靠向了碼頭。這碼頭看上去有些頹敗,側壁碎石筑成的護坡還好,經江水多年的侵蝕,碼頭外的護樁已經腐朽不堪。碼頭上的路面微微凸起,積年生長的微黑青苔話溜無比。親兵剛剛把船板搭好,韓世忠便跳了上去,只覺腳底一滑,微微晃了晃,這才穩住了身形。
“將軍小心!”身后的親兵大呼小叫,仿佛指揮使遇到極大的危險一般。
韓世忠微微“哼”了一聲,向身后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要如此大驚小怪。說來也怪,親兵倘若不這么精乖的話,韓世忠必然心中不爽,可每當親兵這副樣子時,他又嫌這些家伙太阿諛奉承了。這時,碼頭上對峙的定勝營軍卒和百姓都看過來,有軍卒認出韓世忠,低聲私語,聲音頓時小了,氣勢此消彼長,幾十個百姓看見有大官過來,紛紛涌過來告狀喊冤,只是人口嘴雜,眾百姓操著江南軟語,再加上軍卒在旁大聲鼓噪,韓世忠根本聽不明白他們說的什么。
定勝營統制郭宗儀正要說話,韓世忠看著他一瞪眼,郭宗儀頓時住口不,他麾下定勝營的軍卒也都不再鼓噪。韓世忠滿意地點了點頭,轉向那些本地的百姓,厲聲問道:“好端端的,你等聚在這碼頭上,到底有什么冤情,好好給本將一一說清楚。”他頓了一頓,看了看天色,眉頭不禁微微皺起,又補充了一句道,“要快點說!”
韓世忠身穿錦袍,一望便知是個大官,他這一喝問,百姓們反而有些心怯起來,過了一會兒,方才有四五十歲的老者從人群中走出來,對韓世忠拜道:“這位大人,可要為老朽做主啊。”這老者似乎是事主,韓世忠點了點頭道:“說,到底什么事?”
老者雖帶著濃濃的鄉音,但沒有外地人聽不懂的土話。韓世忠聽他說了一會兒,便全都明白了,不禁又瞪了郭宗儀一眼,暗罵道:“兔崽子!”
原來定勝營上岸補充軍需,實際上干得是半買半搶的勾當,平常韓世忠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年月,軍心歸附是最要緊的,其他的,只要事情不鬧大了便好。而定勝營統制郭宗儀路過老者這一家時,瞧上了老者的女兒,居然將她強搶上船了。這事過去已經有十多天,老者是附近的有名鄉紳,女兒被搶,有辱門楣,當時便又驚又怒,悲憤欲絕。今日聽人說在碼頭上認出了搶人的亂兵,他立刻邀集了同宗的族人和左近鄉鄰,要從橫海軍手里把女兒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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