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些人眼里,趙柯落在遼軍手中,和死人無異。趙杞畢竟是先皇血脈,又得到了蔡京等老臣,禁軍三大行營的支持,儼然已成為正統。因此,追隨趙杞做個“從龍之臣”,成了讓某些人趨之若鶩的選擇。趙杞稱帝月余以來,各地逃難的官紳前來投奔他的絡繹不絕。襄陽城已頗有點汴梁朝廷的氣勢。然而,僧多粥少,趙杞縱有廣為納賢之心,但襄陽亦不能和當初集天下財賦供養的汴梁相比。許多奔竟求官的士人因此逗留在襄陽城里,每天無事便議論鄂州的事情,而且大多帶著股不屑和嘲諷的口氣,否則便容易被誤認為是逆臣的同黨,招致眾人嘲笑,甚至有牢獄之災。
酒幡寫著大大的“太白居”三字,這一處富麗堂皇的客棧中,聚居著不少避居襄陽的官紳。平日無事便稱兄道弟地結交,再點兩壺茶幾盤果子打日子。
“若陳少陽是曹操?!惫偃痍幊林樀?,“那侯煥寅是想做王莽么?”
他本來花了大價錢,和蔡太師搭得上關系的,無奈和蔡太師有關系的人太多了,官位又太少,他只得排在了后面。他的袍子已經下面已經磨得有些光了,但因為兵荒馬亂,也沒有及時更換,想起因為陳東、趙行德這干人作梗,令得東南州縣不服新皇,又公議推舉地方牧守,朝廷中油水豐厚的官位也憑空少了許多。因此,想起陳趙二人來,官瑞就恨得牙齒癢癢的,恨不得立刻身為刑部,將二惡定為謀反之罪,不誅九族不解心頭只恨。
他身旁的吳及甫則嗤然笑道:“趙元直不過是盜名欺世的,保義軍群盜的約條也便罷了,陳少陽是朝廷命官,跟他走在了一起,信了黃舟山的虛妄之說,厚顏自稱丞相不提,居然還立什么誓約,簡直可笑至極了。什么名滿天下,不過是兩個失心瘋的妄人罷了!”
聽他罵得痛快,眾人一起大聲笑了起來,有人更高聲大叫道:“再加一盤果子?!薄霸賮硪粔鼐疲 薄翱禳c——”
這段日子來,店中的客人比原先來增加了一倍不止,幾個跑堂的忙都忙不過來,因此老板便雇了幾個逃難的人,當然工錢是沒有的,只不過容許他們住在店子后面的柴房里,一天兩頓粥,這些人難免笨手笨腳,不光要挨客人的訓斥,還要受原先跑堂的欺負。
范昌衡默默地低著頭,掩飾著眼里屈辱的光,在茶酒桌之間跑來跑去。他在鄉里也算不上貧寒,但家境不算太好,本來想到襄陽來找找仕進的機會,可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襄陽城中物價騰貴到了他難以想象,正當他準備打道回府之際,又上了一個騙子的當,最后落得不得不在這“太白居”客棧中執賤役謀生的田地。
每天聽著這些住店客人當面稱兄道弟,背后兩面三刀的議論。范昌衡知道有個姓田的原先是做知州,貪墨了不少銀錢,本彈劾去官的,心里對這姓田的充滿鄙夷。他還知道有個姓文的是個不通文墨的,但最善于鉆營,前幾日成了劉大人的義子,這幾天來風頭最盛,把誰都不放在眼里。他還知道好幾個人是圍著富人轉的騙子,專門聲稱有門路奔竟仕途來引人上鉤,當初就是這些人騙走了他最后一筆盤纏。想起這事,范昌衡就恨不得吃了他們的肉。
可是,現在這些人全部都騎在了他的頭上,不但如此,還要拉屎,拉尿。
“這世道得勢的,不是強盜,便是竊賊?!彼叵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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