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流人倒有講話本的天賦,把這段宮廷秘辛說得繪聲繪色,聽得到這時,忽然有人拍案道:“這貴妃是誰?難不成又是外戚不成?”自古以來,宦官和外戚便是士大夫的仇敵,聽都這里,眾人十有八九都往外戚上想去了。西京、河東、河北三大行營世襲將門權勢頗重,而為了拉攏這些將門,歷代官家都與曹、楊、折、劉家聯姻,因此,清流中對這些將門外戚也充滿警惕。
“這宦官可憐她,暫時幫她隱瞞下來,但身子漸漸沉重,再也瞞不了多久了,終于被一個貴妃娘娘覺了,那宦官雖然忠心耿耿,卻也不能和娘娘相抗,拼盡了全力還是沒保住那個妃嬪的性命,所幸的是,拖延了時間,那妃嬪在誕下了孩子后這才故去。這些事情官家一直毫不知情,而那個害人的貴妃娘娘也懷了身孕,更得官家的寵愛。宦官只好偷偷把孩子帶出了宮禁,交給宗正卿趙文定公,一是求他保全這個孩子,而是請他做個見證,假若將來有機會的話,給這個孩子認祖歸宗的機會。后來,貴妃娘娘誕下了皇子,如愿被立為皇后。而趙文定公不欲多事,便將這個孩子視同己出,自己撫養了下來,這孩子便是后來的趙工部,而趙工部則是趙惕新趙侍制的父親。”
聽到這時,眾人才恍然大悟般地“哦”了一聲,有人嘆道“如此說來,趙先生果真是宗室了,不但如此,若按照睿宗的金口玉,那妃嬪當初若不是遭了毒手,恐怕如今趙先生就應該是......”他左右看了看,手朝著天上指了指,沒有說下去。另一人則故作沉吟狀地道:“以趙文定公的為人,我看這事有八九分可信。”旁邊贊許道:“正是,當初趙文定公進諫睿宗要‘議定邊疆,永息征戰’,可不就是不欲天下多事么?”
這流牽涉宮闈秘辛,盛名之下的趙行德又是當事人,難免激起了眾人的好奇之心,甚至都沒再議論誰當丞相問題,低聲竊竊私語起流的真假來。
馬援、劉文谷他們是太學出身,對朝臣行事和朝中情狀比普通士人的了解深得多,此刻幾個人眼中都是疑惑而奇怪。
“這件事情有古怪,”馬援搖頭道,“絕不會是真的。”
賈元振也點了點頭:“這流破綻百出,趙文定公身為宗正卿,怎么可能隱瞞皇子的身份。若以他清流領袖身份,必定是直入宮門面見陛下。假若此事是真,莫說那個狠毒貴妃就是一個死字,就算是曹劉國戚也要上表謝罪。”他鄙夷地“哼”了一聲,“這些人見識淺薄,當是聽話本么?這等低劣的流也會相信?”
劉文谷卻搖了搖頭,朝著旁邊那些人努了努嘴:“不管你信不信,人家是信的。”
“無風不起浪,此事透著蹊蹺,”許國棟一臉凝重,把茶杯往桌上一頓,低道:“有人想對付趙先生。”馬援等人相互看了看,不約而同地都點了點頭。
鄂州城里聚集的各州縣士人越來越多,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流也越傳越神,而其中最為人所津津樂道的,便是趙行德這個“宗室”秘辛。傳到了陳東的耳里,陳東只是一笑置之,對旁人道:“清者自清,見怪不怪,其怪自敗。”
隨著推舉丞相的日期日益臨近,局勢也漸漸明朗起來。得了捐生之助,理社控制了大約四十多個州縣學,再加上說服了一些地方士紳,陳東已可穩居假丞相之位,而京東諸州縣過來的人見這形勢后,便退而求其次,為侯煥寅謀求假參知政事之位,陳東當然慨然答應,這樣一來,在“尊天子不奉亂命”一百多個的州縣里,足有八九十個州縣學都已經站在他這一邊,堪稱眾望所歸了。而在前面一個月里,由理學社暗暗挑起來的以捐生爭奪州縣學的競爭,也為鄂州的府庫帶來了一大筆銀錢收入。不少州縣豪強不忿縣學祭酒之位被奪,也捐生與理學社相抗,兩相抗衡之下,縣學捐生的數量總共增加了三千多人,單這一項,短短時間內,鄂州府庫便充實了一百多萬貫錢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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