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等,”趙行德低聲道,“敵人還不夠密。”
山路崎嶇,無法通過炮車。火炮營的四寸炮只能放在船上,只帶了能用馱馬載運的三寸炮來到房州。三寸炮的威力有限,這有限的威力,唯有在敵軍最密集的時候,才能揮最大的震懾作用。今夜的戰斗是一環扣一環的,火炮的轟擊,是達成敵軍士氣崩潰的重要環節。
這時,房州城頭早響起了報警的鑼聲,一根根火把晃動不停。
“漲水了!”“出蛟啦!”無數人在奔走呼告著世代相傳的警號。
“堤垮了!”知州高振在噩夢中醒過來,才現渾身冷汗,貼身的衣服已經濕透。“不好!——要死人了!”他顧不得披上外衣,條件反射般大吼了一聲,“上河堤!”猛地彈起身來,三兩步跑出門去。無數雨點臨空而落,冰寒的雨水頓時讓高振真正清醒過來,他這才現,自己并不是在知州衙門,而是在州城的城墻上,滾滾洪流正在城墻下面經過,洪水夾帶著各種各樣的雜物,還有或死或活的人畜隨著波濤隱沒起伏,雨水不停地澆在身上,大風吹得身后的城樓大門“咣當”作響。
“高大人。”兩個戍卒跌跌撞撞跑來,臉帶迷惑而驚喜的神色,指著外面秉道,“夜里突然漲水了,外面,遼兵,遼兵......”他們上氣不接下氣,激動地說不清楚,然而,城墻下一覽無余的景象,早已說明了一切。
高振目瞪口呆地望著這一切,看著被洪水淹沒掉了的遼軍營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忽然手舞足蹈地狂笑了起來,“天可憐見,救我一城百姓!”兩個戍卒驚恐不安地看著忽然瘋了一樣得知州大人,只見他竟然在城頭跪倒了下來,對著這滔滔洪水跪拜了下去,再抬起頭來時,臉上已涕泗交流,分不清哪是淚水,哪是雨水。
“蒼天有眼哪!”一個戍卒喃喃道。
“龍神!——這是龍神顯靈了!”另一個人則忽然激動地大聲道,“咱們定要給您老人家建廟宇,塑金身!”跟在高振身后,對著泛濫的河水重重磕頭。房州人早就傳城外這幾條河里住著蛟龍河神。這蛟龍世世代代干的都是惡事,不知奪取了多少房州百姓的性命,唯獨今年,龍神竟似轉了性子,大神威,將城外的契丹賊都給沖跑了。盲目的迷信是有感染力的。城頭上,無數百姓和戍卒在叩拜,在流淚,在大聲地贊嘆和感恩。
遠處的山坡上,似有火光一閃,接著,又閃了幾閃,在如簾的雨幕中,這幾道火光微弱得幾乎看不清楚。然而,轉瞬之后,“轟——”“轟轟——”“轟轟轟——”響徹起來,沉悶的炮聲在雨夜里傳得格外遠。最開始時,房州城頭的人都以為是雷聲。
“開火——”“開火——”
伴隨著炮長一聲聲口令,一枚枚五斤重的圓鐵彈穿透雨幕,帶著巨大的慣性落入密集的人群中。面色蒼白的遼軍還沒有從洪水的震恐中回過神來,大部分人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如行尸走肉般在瑟瑟抖。最簡單的校正之后,每一個炮彈都會帶起大片的慘叫和血肉,汩汩的鮮血和雨水混合在一起,形成程無數條血色的溪流,死尸和血水不斷地匯入高地四周的滔滔洪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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