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夏,什么是夷?”上官伯瑾左手握拳,右手扶在桌沿,慷慨激昂道,“咱們不說那些虛的。中國有禮儀之大,故稱夏。有服章之美,謂之華。美玉和服飾一樣,乃是我華夏獨有,怎可讓蠻夷魚目混珠呢?若不將其禁絕,蠻夷用賣我玉石的銀錢,囤積糧草,招兵買馬,殺我士民。我們怎能用自己的銀錢,送給蠻夷來殺我們自己的人呢?”幾名校尉紛紛稱是,上官伯瑾臉色稍稍放緩,向趙行德告了個罪,去和余藏云說話了。
“上官校尉想要推動蜀國和大理出兵,搗毀了南蠻部落開采玉石的礦井。不過,蜀軍剛剛打了安南,擔心再打仗的話犯了眾怒,不好收場。護國府也不好相強。”謝希閔見趙行德有些疑惑,向他解釋道。
“哦,原來如此。”趙行德點點頭,沒想到這三十六家玉行不但不準南蠻玉石在中原和夏國出售,還當真起了滅國殺人毀礦的念頭,不禁暗暗心驚,低聲嘆道,“那礦井又何必搗毀,我朝占了它,開采出來牟利不好么?”他心中想,上官伯瑜剛才所說的道理,有些似是而非。從禮儀服飾來看,從夏朝到宋朝,已不知有多少變化。但從玉石來看,就算現在夏國玉石的產地西域,在漢朝之前,也并非夏國所有。上官伯瑾不過是強行為三十六家玉行壟斷玉石料的市場罷了。
“這個,趙兄就不懂了,”謝希閔微微笑道,“這天下的玉石不但不嫌少,反而嫌多了。若不是三十六家玉行控制了所有玉礦的出產,控制著市面,玉器根本不會如此昂貴。三十六玉行手中的礦山,足夠開采百年以上。所以,任何一座新礦對三十六家玉行而,都是負擔。他們根本不需要新的玉礦,只是不要別人擠進來而已。”他看著不遠處正和余藏云商談的上官伯瑾,臉上帶著羨慕的神氣,舉起酒杯一飲而盡道,“趙兄可知,上官家單單做著玉石的買賣,已經富可敵國了。”
“把持市面,似乎與自守市易不和,朝廷就沒有想法么?”趙行德有些疑惑。
“怎么管呢?他們又沒強買強賣,我倒真是佩服這上官家能把三十六行經營得鐵桶一般。”謝希閔笑著低聲道,“玉石乃是奢靡之物,賣得越貴的,富戶買的越多。壓下玉石的價錢,朝廷從礦山開采和玉器買賣中抽取的分潤都少了。朝廷開支不減,缺額這部分,難道增加田賦不成?等于讓普通百姓多交賦稅,讓富戶少交賦稅。這可不是謀國之道啊。再說了,富戶也希望這個行市穩定,不想讓下里巴人佩戴和他們一樣炫目耀眼的東西。說穿了,這就是身份。若是大家都有,便不值錢了。容忍百姓買不起上好的佩玉,總比讓百姓因賦稅過重吃不飽穿不暖要強吧。”
“原來如此,”趙行德拱手道,“受教了。”他沒想到其間還有這些細致考慮,心里對謝希閔等護國府的校尉看法又有了些不同。他端起酒杯,笑道:“謝校尉,聊表敬意。”
“護國府里呆久了,這些東西自然知道,”謝希閔笑著擺了擺手,端起酒杯和趙行德碰了,卻只喝了半口,低聲道,“趙兄是明眼人,有一樁好生意,我們商量商量。現今我朝和關東都大力編練火器軍,這硫磺硝石的用量,比從前猛增了十倍百倍不止。硫磺還好說些,唯獨這硝石難尋。按照現在的硝石庫存,不要說打滅國之戰,幾場大戰就消耗干凈。”
他見趙行德聽得入神,又湊近了些,神秘地說道:“前不久,我謝家的族親在西州高昌現了一個極大的硝石礦,那礦山在戈壁之中,開采起卻不難。只不過,現在硝石的價錢波動太大,我們若是把家產全部投進去,風險也大。聽淳于越說,鐵廠這兩年獲益頗豐,趙兄可愿意與我們一起合伙做這筆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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