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軍對鷹巖寨的攻打更加猛烈了,原先還只是驅(qū)使百姓攻打營寨,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不少蔑爾勃騎兵下馬,裹在百姓當中,對守寨的宋軍放冷箭。宋軍的箭矢越來越少,傷亡越來越大,當南面的遼軍騎兵也裹挾了大批河東百姓充作簽軍攻打營寨時,援軍還沒到來,把守鷹巖寨的廂軍徹底絕望了。廂軍弓箭手都是本地人,好些親族家人都在被遼軍裹挾的河東百姓里面,不少人一邊流淚,一邊放箭。親人相殘,寨子內(nèi)哭兒喊娘聲一片,情形比原來要凄涼百倍。宋軍的箭矢和礌石也越來越少,終于到了快要耗盡的境地。
“他娘的,”楊元龍嘶啞著道,“不想做孬種的,準備拼刀子!”他嘴角起了幾個血泡,又咬破了,兩個眼睛布滿了血絲。每個人還剩下不到兩支箭了。楊元龍用長滿繭子的手用力把鋼刀磨得“嚓嚓”直響。其他的廂軍也各自擦著刀。
遼軍騎兵從始至終都驅(qū)趕百姓消耗宋軍箭矢,卻躲在百姓身后遠遠地放冷箭。守營寨的五百廂軍,現(xiàn)只剩下三百多人,外面百姓尸體堆積如山,可真正殺死的蔑爾勃人卻沒有多少。敵人似乎也意識到宋軍箭矢快要耗盡,進攻中真正的遼軍越來越多,他們?nèi)耘f躲在百姓的身后。每當“嗖嗖”幾支雁翎箭射出去,蔑爾勃軍便停下來一陣,見營寨里沒有動靜,又慢吞吞地朝上攻打,靠近了寨墻。鷹巖寨扼守道路,寨門故意修得非常狹窄,只容得一騎通過,可寨墻外面堆滿了尸體和柴堆,蔑爾勃兵便可以直接沖上寨墻。
“殺——”楊云龍暴喝一聲,鋼刀照著一個蔑爾勃人的面門劈了下去,他勢如瘋虎,周圍的百姓簽軍嚇得紛紛避開,那胡兒慘叫著倒了下去。剛開始時,宋軍尚且占著優(yōu)勢,蔑爾勃人在鷹巖寨外多次屠戮百姓,虐殺俘虜。宋兵守寨幾十天,自覺必無生理,都咬牙狠斗,狹窄的鷹巖寨內(nèi),到處都是刀光劍影,血肉橫飛的場面。河東兵向來彪悍異常,蔑爾勃兵又不擅步斗,往往兩三個人圍住一個宋軍,方才收拾得下。只是,隨著蔑爾勃兵源源不斷地涌入營寨,越來越多的宋兵陷入了苦斗。
宋兵勢單力孤,越戰(zhàn)越少,連楊元龍身上也渾身是傷。守寨這么多天,殺人無數(shù),楊元龍卻從未殺得如此痛快過,他大步向前,有一刀劈翻了一個胡人,踩著他的胸口。盾牌擋住了從旁邊砍過來的彎刀,楊元龍一刀劈中面前一個遼兵,然而,刀卻卡在了肩胛骨上,一時取不出來,這時,后面的幾個蔑爾勃兵覷著機會,短矛一起捅將過來。楊元龍只覺背后勁風,大喝一聲,棄了刀盾轉(zhuǎn)過身來,雙臂將數(shù)柄長矛牢牢夾住,正待欺上前去,奪下遼軍長矛。背后被遼軍重重地劈了一刀,痛得他手略微一松,行動少有遲緩,又被幾柄遼軍長矛刺中。
好幾個遼兵這才從他腋下把長矛抽了出去,也不管死活,拼命朝他攢刺過去。楊元龍的雙目圓睜:“爹,大哥,元龍沒有辱沒祖宗?!毖矍皡s黑黑地什么都看不見了。好幾柄長矛把尸體撐著,許久都沒有倒下。這一場血戰(zhàn),把守鷹巖寨的五百宋兵全軍覆沒,十幾個負傷寧死不降,被遼軍虐殺。而蔑爾勃人本身的傷亡也有六七百之多。
簽軍們正忙碌地搬運尸體,這條通往河東的道路清理出來。天氣炎熱,蔑爾勃人要土葬,而宋軍尸體則搬到外面焚燒,有些宋兵在最后關(guān)頭還和敵人牢牢抱在一起,手指掰都掰不開,只的用刀砍斷。
萬夫長鐵木哥陰著臉,心中殊無獲勝的喜悅?!八螄巳绱酥?,假如都像這鷹巖寨的守軍一般,那我們蔑爾勃人拼死光了,也打不贏這場仗?!彼懊婺切┭蛉阂粯拥陌傩?,沉聲對百夫長猛丹道,“不方便帶走的,就在這附近殺掉,免得留下后患。”猛丹低聲答應(yīng),鐵木哥才仿佛松了口氣,抬頭望著鷹巖寨后面,順著這條筆直的狹路,穿過天然屏障一樣的莽莽群山,便是宋國的河東,無數(shù)的村莊,無數(shù)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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