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百夫長王復跳上了冰面,他像貓一樣弓下身軀,小心地試了試腳下冰層厚度,方才招了招手,五十多名漢軍次第下船。海船將人放下,便收起船板緩緩劃開。厚薄不均的海冰上布滿了陷阱,若沒有向導的指引,夜里在冰面上走動,就和尋死差不多。眾漢軍蜷縮著身子,將兵刃抱在懷里等候。
沒多過久,遠處冰面上傳來“嚓——”“嚓——”“嚓——”的腳步聲。向導沖著這批漢軍招了招手,王復第一個站起身來,他腰間繩子牽動后面的漢軍,一個跟著一個,小心翼翼地跟著向導在冰面上行走,直到上岸。海灘上已經黑壓壓蹲了一片人。
“你們是哪一營人馬?”
王復忙道:“望天寨,劉將軍部下。”他一邊說話,一邊四面張望。望天寨這次來了五百多弟兄,都監劉擒虎帶著親兵先下的船。“望天寨,唔,三十七營,”問話的人往東面一指,低聲道,“在那邊,跟我走。”說完便把王復他們領了過去,先到的三百多淥州漢軍都蹲在地上。
王復正要上前稟報,劉擒虎卻沖著他擺了擺手,指指地上。王復忙壓低了聲音,示意身后的弟兄一起蹲下。劉擒虎贊許地點點頭,便轉過去看岸上的動靜。整個冬天,蘇州關南沒有受到漢軍任何的騷擾,因此,關南遼軍的警惕也降到了最低。海灘上,許多漢軍士卒凍得瑟瑟抖,巡哨的遼軍更不愿過來吹寒風。
里許之外,一群騎兵正小心地牽著戰馬下船。這一塊海灘是條件最好的,一股暖流經過岸邊,使得海水幾乎整個冬天都沒有結冰,船只可以輕松靠上岸,沿海灘涂又凍得硬邦邦的,適合于戰馬馳騁。
離騎兵不遠處,承影第四營的行軍司馬吳邁壓低聲音吼道:“小心點兒,小心!”
十幾名水手在岸上拖著一條小船,船身吃水極深,在波濤中搖搖晃晃,似乎隨時可能傾覆。行至淺水處,船上的水手干脆跳入冰冷刺骨的海水中,一起奮力將小船推上灘涂。拉開一側舷板,小船里赫然是一們四寸青銅炮。炮手早已等候多時,忙將馭馬拉過來套上挽具,將四寸青銅炮拉出小船。第八營將火炮當做命根子一樣,第四營卻沒看得那么重,當漢軍帥府提出借四寸青銅炮轟擊關南遼軍大營,李四海爽快地答應了,當即八門備用的銅炮借給漢軍,連同操作火炮的炮手,也是各艘炮船勻出來的。
“好沉的家伙?!眳沁~順手推了一把,目送火炮被拖向預設陣地。
火炮陣地周圍簡單地堆砌著土囊。八百多名淥州火銃手忙忙碌碌地在陣地前布設鹿角。一門又一門火炮被拖入炮壘,彈藥全部堆放得很近,以保證一旦戰斗開始,火炮能夠用最快度開火,在遼軍大營中制造最大的慌亂。當最后一門火炮被拖入炮壘后,所有的火炮手都站在炮位上。天公作美,直到現在,也沒有巡哨的遼軍騎兵出來搗亂。行軍司馬吳邁松了口氣,看著北方,南山城燈火全滅,漆黑一團。
南山城是這一帶的制高點,各部漢軍登岸后,水師便用火把旗語向南山城出了信號。南山守軍也偷偷將四門三寸炮推出了城外,對準了關南的遼軍大營。數百鐵騎擁擠在南城門內,騎兵們臉上都帶著興奮。圍城最初的時候,騎兵還出城踏過遼軍營盤,后來遼軍的防范嚴密,騎兵只能老實呆在城內,要么無所事事,要么被當做弓箭手、刀盾手來使用。
不止是騎兵,南山城守軍,人人心頭都感受到了一股興奮,趙行德也不例外,他遙望著西方海面上停泊的水師炮船來的信號,深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信號吧?!彼娉了扑瑓s在城頭重重地拍了一下,仿佛憋著一口惡氣似地。
城頭漢軍點燃了火把,一根火把點燃了另一根,很快,上百根火把同時點燃,然后向著各個方向用力揮動起來。強勁的風將火把吹得呼呼直響,幾乎在同一時刻,看到南山城信號的各部漢軍都開始行動,憑借著明月清輝,緩緩靠近遼軍關南大營。遼國大營南北兩處,漢軍火炮陣地上,劉志堅和吳邁幾乎同時下令點燃計時香,各門火炮的副炮長掏出火折子,對著它輕輕地吹氣,暗弱火星漸漸被吹得明亮。
騎兵牽著戰馬,步兵舉著刀盾,一步一步靠近了遼軍大營,走過最后的一段,各營都監停下了腳步,再次整理了隊形?;鹋陉嚨厣?,計時香一點點延燒,眼看就要燒到盡頭。這時,一名靠在柵欄后面打盹兒的遼國守軍打了個哈且,忽然他的眼睛瞪得溜圓,臉色仿佛見了鬼一樣煞白,他用力眨了眨眼睛,皎潔的月光下,那一群群的人馬的身形,可不就像是無數從地獄里跑出來的惡鬼。遼軍張大了嘴巴,驚恐地不出聲音。
“轟——”“轟轟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