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行德松了口氣。還好,南山城的夯土城墻經受住了考驗。他皺著眉頭看漢軍的炮彈不斷落在遼軍的巨炮掩體上,可就是無法將其穿透,反而四處彈開的炮彈砸在附近的遼軍方陣中,造成不少死傷。遼軍方陣倒也沉得住氣,似乎篤定了南山城墻必然被火炮轟塌,在城頭漢軍的炮彈下硬挺著一動不動。
“先別管烏龜殼,打旁邊的方陣!”趙行德沉聲令道。
城頭漢軍各種火炮調轉方向,照著射程內遼軍方陣全力開火。這一回,炮火比平常要更為猛烈,實心鐵彈,滾滾石彈,穿過遼軍方陣,必然帶起片片血肉和哀嚎。正在這時,那烏龜殼的炮窗忽然又打開了。
“小心烏龜殼!”“又開炮了!”城頭漢軍紛紛驚呼。
“轟”的一聲,萬斤鐵桶炮附近,遼軍耳膜仿佛都要震破了,一時間竟忘了躲避炮彈。六百斤石彈帶著巨大無比的威勢,再次重重砸在南山的城墻上,因為射的位置極近,這枚炮彈落點和剛才隔得不遠,這短短的一段城墻,已經遭受了六百斤石彈的兩次重擊。城頭的彌漫的煙塵更多了,那是夯土的城墻受到重擊所激起的塵土。煙塵散去,城墻被轟出來兩個大坑,原本夯筑得十分密實的土正撲簌簌地往下掉落。
“好!”這回蕭塔赤用千里鏡看清楚了炮轟的效果,興奮地大聲下令道,“給我繼續轟!”
可惜遼軍鐵桶巨炮射每回射,都要準備良久。巨盾車再度關閉了炮窗,擺出一副悶頭躺倒捱錘的架勢。這可同時叫城上城下的雙方氣炸了肺!
“快,快——”盾車內的吳春也看太清炮擊的效果,他只能催促火炮手快點干活兒。每次開火后,在炮膛內都留有大量的火藥殘渣,需要火炮手用特制的大勺子往外掏,而這時炮口還冒著濃濃的硝煙,炮膛灼熱無比,不但很容易燙傷炮手,還不能立刻用涼水冷卻,否則說不定下一次就給你炸膛。巨盾車內的人和牲口多用濕布條勒著口鼻,這樣也有好多人在大聲的咳嗽。更多人的耳朵已經被封閉空間中的炮聲震得半聾了,軍令不但要大聲喊著才能聽見,還要連比帶劃才行。
“不好!”
趙行德心生警兆,南山城墻再堅固,這么持續不斷轟擊某一段,也支撐不住。他的目光落在那烏龜殼上,皺起眉毛,遼軍的三十個方陣還停在遠處。就在烏龜殼的后方不遠處,明顯有一支宮帳騎軍在警戒漢軍騎兵出城反擊。遼軍寧可忍受城頭炮火侵襲的巨大傷亡,也不會讓漢軍毀了他們的制勝利器。而城內的漢軍,僅有三千人而已,若要不惜代價出城血戰,那倒是正中了遼軍的下懷。
“杜吹角,刀盾隊去那段城墻后面守著。”趙行德沉聲下令,“在城墻厚面準備土囊和木石,一旦城墻倒塌,火銃手預備隊立刻沖上去封住缺口。”遼軍的鐵通巨炮勢不可擋,對漢軍而,唯一的優勢,是鐵桶巨炮移動不變,瞄準也不便。這么持續不斷地轟擊下去,傻子都知道遼軍必然是選擇這段城墻作為突破口了。趙行德猶豫了片刻,打消了在城墻后方構筑凹面濠和凹面墻的想法。一旦城墻出現缺口,遼軍攻勢必然如潮水一般而來。凹面濠再堅固,也不是南山城原有城防體系的一部分,南山城近乎完美的側射火力布置還是出現了缺口。而單憑凹面濠本身,不足以抵擋洶涌而來的遼軍。要守住南山城,就必須守住原來城墻這一條線。城破后節節抵抗,甚至巷戰,通向的不是勝利,而是死亡。
軍令立刻被執行下去,那一段城墻后的營房立刻被空了出來,杜吹角率領著刀盾手,張鉊等預備隊火銃手駐扎在了旁邊。遼軍六百斤的炮彈,仿佛巨人的重拳,一下,一下地砸在這一段城墻上。在城墻后面,眾人的心情都有幾分惴惴。連平常沒什么正形的杜吹角也臉色嚴峻,只顧指揮軍卒將大堆的土石裝入囊,一旦城墻倒塌,他們要在第一時間用這些東西堵住缺口。此外,還有些布囊故意只裝了木頭,這是因為木頭要更輕些,萬一來不及,用它們填補缺口會更快些。為防萬一,漢軍預備隊還不能在太靠近這段城墻的地方宿營和睡覺。
“張大哥,你說城墻會塌嗎?”黃侖抬頭看著城外不時閃爍的火光,夜幕低垂,遼軍的炮擊卻沒有停止,仿佛打定了主意,城墻不塌就不會罷休似地。
“呸呸呸,你個烏鴉嘴!”張鉊煩躁地罵道,只顧擦著自己的銃管。這時候,大家心里都沉甸甸地裝著事兒,這個巨大陰影籠罩著每一個人,反而讓每個人都不愿去提它。這個沉悶而又緊張的晚上,便在呼嘯的風聲和炮聲中慢慢地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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