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的遼軍排列成十來個四五百人的方陣,抬著各種攻城器械,這么多天下來,他們已經完全摸透了城頭火炮的射程,包括各種彈藥的射程。只要在霰彈的射程之外,遼軍的軍官都會盡量約束士卒在隊列中行進。
南山城外的兩道壕溝已經完全被填平,遼軍還試圖在城墻外堆土成山,每個攻城士卒身上都背負著一袋子泥土,只要沖到城下,就算被戰死了,這些土和尸體也堆積起來。新到的遼軍都統根本不為戰死的士卒收尸,甚至還利用投石機,將一些潰爛的尸體投進城里。若非是滴水成冰的天氣,只怕南山城中已經爆瘟疫了。
在千里鏡的視野里,遼軍的仍是滿臉恐懼,但整個風貌呈現一種令人不安的絕望和麻木。“難道是對死亡麻木了嗎?”遼軍剛剛進入實心彈的射程,趙行德立刻喝道:“開火!”
城頭的火炮立刻吼叫起來,一枚枚實心圓鐵彈帶著呼嘯聲飛越了綿延的戰場,有的從遼軍的方陣的空隙間穿過,有的卻直貫入密集的遼軍人群,所過之處,都是一片死傷,宛若血肉胡同一般,炮彈穿過人群后,去勢未盡,“砰”地一聲,重重在地上砸出一個深坑。
陣型中旁的遼軍臉色蒼白,盡力不往旁邊看,但空氣中彌漫著的嗆人的血腥味兒,耳邊的一聲聲慘叫和哀嚎,又引得行進中的遼軍忍不住扭頭去看。炮彈從斜上方向下穿過行進的遼軍,那幾具無頭的尸體,被飛行的炮彈擊中頭部的。被擊中腰腹部,胸口的遼軍,身子幾乎被折成兩半,五臟六腑流的滿地都是,眼見活不成了。而那些嚎叫得最大聲的,則是被炮彈擦過,沒傷著這些要害之處的,但是缺胳膊斷腿的一些傷者。
煞白臉色的遼軍軍官,黃豆大的汗珠順著脖子一路流淌,他們強撐著,拔出腰刀大聲喝道:“不要亂——”“只管前進——”“不許看——”偶爾用刀柄狠狠敲在那些腳步遲緩的軍卒身上。
一個幾乎被炮彈擊中的遼軍被嚇傻了,他一邊走一邊打著哆嗦,牙齒“咯咯咯咯咯”直響,屎尿順著褲管一路流過。前后左右的遼兵視而不見,這時候,大家都只壯著膽子,把自己當成傻子聾子瞎子,渾渾噩噩地跟著隊伍走,誰也管不了誰。這也是盡管漢軍火炮厲害,遼軍仍然要列陣前進的原因,若是一開始就散開,恐怕走不了多久,這些軍卒就撒丫子往回跑了。
戰場上彌漫著雙方火炮射造成的硝煙,攻城的遼軍每前進幾十步,便從陣中奔出幾個人,解下背上的口袋,將一些干糞硫磺之類倒在地上點燃,出刺鼻氣息的濃煙。隨著遼軍的逼近,戰場上的煙塵越來越多,也越來越靠近南山城。當遼軍進入距離南山城兩百步范圍,城頭上火炮手熟練的換上了霰彈,一片片傾斜在敵人群中。
前進中的遼軍陣型越來越亂,在如冰雹一般來的霰彈打擊下,遼軍的膽量都快要見底了。城頭的火炮每一次射霰彈,相當于一百多個火銃手同時開火,散射的鐵彈子雖然小,但在這個距離足以穿透絕大多數鎧甲。在被擊中人身上留下一個駭人的大洞。在“嗖——嗖——嗖——”的霰彈橫飛中,終于有個遼軍的方陣再也堅持不住,不知是誰帶的頭喊了一聲契丹話,然后從左翼開始“嘩啦啦”的往后跑,這次崩潰還帶動了相鄰的兩個方陣一齊潰退。“不許退!”“停住——”“停住——”有軍官大聲喊道,“你們難道不怕蕭將軍降罪嗎?”但潰軍就像是絕提了洪水一樣,這時候怎么止也止不住了,有兩個軍官當場被亂軍殺死,剩下的不敢阻攔,被亂軍裹挾著向后退走。
城頭上的漢軍出一陣歡呼聲,調轉炮口,集中轟擊還在戰場上死撐著的遼軍方陣。城頭每一次火光閃爍,都灑出一片彈雨,霰彈子帶著尖利的嘯聲落在搖搖欲墜的遼軍陣中。
遼軍的第一道炮壘后面,一千多匹戰馬都側臥在地上,騎兵蹲在戰馬的旁邊,等待出擊的軍令。宿值副將蕭平嘴里嚼著草莖,耳朵聽著城頭的炮聲,眼睛卻看著插在土墩上的一柱高香,這是特制的時辰香,燃燒度十分的均勻,香身上還畫著長短不一的刻度,當燒到最后一個刻度的同時,立刻續上另一根剛好在燃燒第一根刻度的。蕭平正是根據往日所探知城頭炮火射度,以及現在開火的密集程度,來等待最多的火炮開火后的那一剎那。
忽然,蕭平眼睛一亮,“噗”的一聲將嘴里的草莖吐出,大聲喊道:“都上馬!沖!沖!”他跨上戰馬,戰馬仿佛通人性似地,立刻從地上站立起來,幾乎在主人提起韁繩的同時,后蹄奮力,便躍步起跑。隨著“嗒嗒嗒”“嗒嗒嗒”密集的蹄聲,千余宮帳軍從炮壘后方突然殺了出來,如同烏云一般出現在戰場之上。而騎兵策馬以最快的度沖刺,從五百步外沖到城墻三十步以內,只需要極短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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