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行中奚軍的面孔,趙行德在千里鏡中看得清清楚楚,除了恐懼還是恐懼,他相信大部分人的腦海里已經是一片空白。雖然軍官竭力維持,但陣型已經搖搖欲墜,除了被炮彈擊斃擊傷倒地不起,渾身癱軟無法前進的之外,大部分人的臉色都很蒼白。奚軍進入到壕溝前面三百步的范圍內,趙行德沉聲道:“高將軍集合部屬,待射三輪霰彈過后,騎兵沖出一下。”傳令兵大聲答是,通過南山城頭的彩色旗號,將軍令傳了出去。
前方趙行德傳下的軍令,后面韓凝霜也無異議,高伯龍頓時笑道:“斬將搴旗,還是要用我們馬軍。”韓凝霜眼神一凜,吩咐道:“此戰非同尋常,定要遵照趙將軍號令行事,萬不可自作主張。”高伯龍抱拳朗聲道:“末將明白!”旋即告退,大踏步走出去。高伯龍的部屬在遼陽城下損耗頗大,回到蘇州關南后,他又補充了一些各部挑選的精銳騎兵,加以整訓。片刻之后,五百余騎兵披掛上馬,將馬槊長槍端在手上,憑借著南山城的掩護,緩緩向前移動。
就在遼軍大陣中,耶律燕山見奚軍已經漸漸接近漢軍壕溝,眼中流露出一絲喜色,前軍五千余契丹騎兵已經躍躍欲試,但耶律燕山仍未下令,只待奚軍起最后的沖刺,便利用城頭上炮火被正面奚軍吸引住的時機,騎兵才能以最小的傷亡繞過南山城。
當奚軍前鋒距離壕溝只有百余步的距離的時候,對面的火炮已經先后換上了霰彈,每一霰彈等若百余名火銃手同時開火,遼軍的蒙皮木盾根本擋不住迎面而來的霰彈子,前排的士卒紛紛中彈,慘叫著栽倒在地。后面的士卒看不清情形,只能跌跌撞撞地補充上去。
眼看就要沖到壕溝前面,宇文莫沉聲道:“把濠橋和石車推出來!”奚軍的隊伍稍微緩了一緩,前陣軍兵朝兩邊分開,后面的則將藏在陣中的攻城器械往前推動。這時距離漢軍的壕溝不過幾十步之遙而已,不但漢軍火炮威力已經達到最大,壕溝愛墻后面的弓箭手也在不斷放箭,火炮霰彈與箭矢如同下雨一般,每一瞬間都有奚軍士卒不斷倒下,前面的士卒頓時有些散亂了。
宇文莫一邊大聲喊道:“不要亂!”“一起朝前沖!”一邊督促軍卒推動著滿載土石的大車,沖著迎面的漢軍炮壘而去。漢軍最前方的炮壘修筑得也最低矮,只要把石車推上去,再添加土石,就能將炮眼暫時堵住,令漢軍炮壘失去作用,確保其他奚軍能順利通過壕溝。其他的奚軍軍官也各自抽出彎刀,帶著部屬向前猛沖。就在數十步外壕溝對面,只有數百名弓弩手而已,根本無法抵御近萬人的進攻。占領最外圍的壕溝和暗堡只是攻陷南山城的第一步而已,接下來,還要通過第二道壕溝,攻城的軍隊才能靠近南山城的城墻,那里才是地勢最狹窄,漢軍炮火最密集的地方。
“宇文莫真乃勇將!”都統耶律燕山嘴角浮現一絲微笑。他心下暗道,此戰過后,當請陛下賜他蕭姓,甚至耶律姓也行,不過,奚族宇文氏素來以北周皇族之后自居,也不知這宇文莫領不領情。想到此處,耶律燕山收斂了笑意,雙目露出寒光,沉聲令道:“左軍騎兵出陣,斷敵歸路!”他稍稍猶豫了一下,又道:“若能生擒南山城守將,將他帶過來見我!”
副都統郭保義也點點頭。他心下還有些慚愧,適才竟然被火炮犀利給震懾住了。“看來,賊軍技止此耳!”郭保義暗暗思忖道,“只要能靠上前去,接下來挖掘城墻,云梯攻城,都是老辦法了,火炮再厲害,射霰彈,至多與百名弓弩手相當,南山小小的城池,又則能抵擋十萬大軍攻城呢?”想到此處,郭保義微微頷,心下也放松了許多。
中軍親兵傳令下去,早已躍躍欲試的五千騎兵立刻出動。因為南面土質松軟,不適合戰馬奔馳,領兵的騎將耶律魯便選擇從南山城的北面迂回到城池后方去。伴隨著騎兵的出陣,中軍數萬人的齊聲吶喊也達到了最高潮,胡笳聲聲響徹了天際,擂鼓手也用盡渾身的力氣將戰鼓擂得震天響,仿佛光用聲音,就能將小小南山土城震坍了。
然而,除了震耳欲聾的火炮轟鳴之外,后方的助威之聲,攻城的奚軍幾乎都聽不見。沖在前面的奚軍都睜大了眼睛,恐懼地看著從南山城后面轉出來的一群鐵騎,沿著漢軍為騎兵反擊留出道路轉折了幾次。沖到開闊的地面時,距離前陣奚軍僅僅不到二十步的距離。瞬息之間,數百騎兵也來不及整理隊形,便沖了已經完全散亂的奚軍步卒之中,到處蕩起片片鮮血與慘叫聲,奚軍崩到極點的恐懼終于如決堤的洪水一樣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