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城戒備!”童云杰不假思索地下令道。按照軍令,全城戒備后,為防奸細作亂,各處城門禁閉,通往城內的道路都將封鎖,就連示警的斥候也不能放入城內。
城池的外圍還筑有兩道壕溝和矮墻,西面內地的方向,恰好有十幾輛送糧草的大車停在在兩道壕溝之間。就在守軍查看糧車之時,那押運官鬢角沁出細密的汗珠,一邊打量著面前這個十夫長,一邊臉上堆笑道:“還是火銃營好,駐扎在這城里,不用風吹雨淋,老弟拿到手的軍餉,恐怕比普通百夫長還多。”
張鉊“哼——”了一聲,沒有答話,只看了他一眼,又仔細的驗看起腰牌來。自從遼陽城下逃生回來以后,守備火銃營大量減員,便又從后方補充了一批新兵,張鉊自然也水漲船高的任了十夫長。從前他見著軍官還有幾分畏懼,如今剛剛他做了十夫長,這軍官在面前套著近乎,張鉊頗有些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的感覺。春風得意,不知不覺,便也拿起架子來了,瞇縫著眼睛把那運糧官的腰牌左看看右看看,還屈起食指叩擊數下聽響兒,簡直像是鑒寶一般。
見他這副模樣,押糧官范洪心下暗罵道:“小人得志!”他原是一處山寨的二當家,也是韓況的心腹之一,此番若非為了里應外合奪城,他哪能如此曲意逢迎一個小小的十夫長。約好的時間就要到了,范洪如貓撓心,面上卻嘻嘻笑道:“老弟們軍餉豐厚,卻不常來碼頭上耍錢吃酒。”
張鉊鄙視地看了他一一眼,嚴肅地說道:“等打走了遼狗,老子還要買地種田呢。”
范洪不覺一愣,他自從混上山寨二當家的,又跟了韓大先生,就從來沒想過再回去種地,殺人放火金腰帶嘛。原來是個傻子,他強忍著笑意,“種地啊,”接著問道:“然后呢?”
張鉊再度鄙視了這個賊眉鼠眼的家伙,哼道:“當然是娶媳婦生娃。”他見范洪瞪大了眼睛,似乎是個二楞子,又補充道:“娃娃長大了,再讓他種地,他又買田娶媳婦生娃,我老張家......”他一時語塞,還沒想清楚“我老張家”要怎樣怎樣,忽然聽見“嘭嘭嘭”急促的鼓點聲,回頭一看,南山城頭上正在點起狼煙。
范洪心中一緊,此時離遼軍大舉攻城的時間還有大半個時辰,卻不知出了什么岔子,南山城居然全城戒備。按照軍令,全城戒備后,任何人不能擅自入城,他的人卡了在兩道壕溝之間,這是個模糊的地帶,雖然沒有進城,但也算是南山城防御的范圍。到底能不能照計進城,就要看眼前這個傻子十夫長放不放行了。范洪臉上笑容都要溢出來了,口中告饒道:“老弟,快放我們進去。”
張鉊卻板起臉,回身指著城頭道:“鼓都敲了,快快退出去,退出去。”他一邊說著,一邊把范洪等人往外面推,只要他們出了壕溝,吊橋也要升起來了。就在這短短瞬間,范洪的心里盤算,若是就此退出去,內應奪城不成,韓大先生必定責怪,可就這么動手,成功的把握確實不大。他是個把得失看得極重的人,雖然只過了短短的幾瞬間,腦海里卻是翻來覆去的琢磨,正猶豫中,卻感覺被人重重推了一把,身形一晃,險些站不住腳,范洪惱怒地抬起頭來,卻見那十夫長趾高氣揚地道:“磨蹭什么,下次早點兒!出去,出去!”
“奶奶的,”范洪是個草莽出身的漢子,也不是沒有給人低頭哈腰過,可給一個傻子樣的家伙呼喝來去,頓時一股惡向膽邊生,“出你娘的。”說時遲那時快,雪亮的短刀瞬間抽出,范洪一邊使短刀朝向那十夫長腰間扎去,一邊大喝道:“動手!”運糧的百十名漢軍紛紛抽出橫刀,朝著當面的守軍殺去。他們擁擠在第二壕溝的吊橋前面,只要往前殺出不到二十步,就能沖進南山城的城門。
“唉喲!”張鉊沒想到這人說動手便動手,幸好他躲閃得快,腰間也被短刀割開一條大大的血口子,差點連腰子都被刺透了,“王八蛋,”他踉蹌著退了一步,不顧腰間鮮血狂涌,順手抄起上了槍刺的火銃,朝著范洪刺過去,“老子們跟你拼了!”守御吊橋的二十多火銃手當場被砍倒了七八人,剩下的三人一組,利用狹小的地形拼命地抵抗。十幾個火銃手原本很難抵擋住百多人,更何況,百多名遼軍內應個個都有不弱的功夫,平常韓大先生大把花銷銀錢養著他們,又苦心積慮安插到蘇州關南,就要用在一時。三下兩下,除了張鉊等五六人還背靠著背抵抗,其它火銃手都倒在了血泊里。咫尺之外的城門還沒有關閉,已經有漢軍繞過了火銃手,直接沖向了城門,那里不過只有幾名來沒來得及撤入城的火銃手而已。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城頭上的漢軍都目瞪口呆地望著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