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開行德的衣甲,韓凝霜微覺臉頰燒,她屏住了呼吸查看,有一處箭瘡沒有大礙,另一外箭瘡周圍則青腫得厲害,還有肌肉僵硬的癥狀。伸手在箭傷附近按了按,趙行德仍是昏迷不醒,一點反應也無。旁邊的戰馬低聲地打著響鼻,不解主人為何如此焦慮。
這傷勢多拖一分,趙行德便多一分危險。這剜肉治傷的事,韓凝霜沒有親自做過,但在漢寨中也見過不少,于是先用清水為趙行德將傷口周圍洗凈,然后冒險用火折子生了一小堆火,取出隨身的銀解刀在火上烤了一烤,立刻便用沙土將火堆撲滅,免得被遠處的敵人現。待要動手之前,又犯了躊躇。她二人各自一身衣袍,都沾滿塵土血跡,不能用來裹傷。韓凝霜猶豫了片刻,看了趙行德一眼,只見他雙目緊閉,猶在昏迷。她臉色微微白,深深呼吸了幾次,解開了自己的襦衣,將原先纏裹在胸前的細麻布條一圈圈解下,小心翼翼地放在水囊之上。
兩處箭傷傷口已經結痂,不再流血,只是被毒箭附近的肌膚浮腫了高高的一塊,看上去甚是嚇人。要治療毒箭之傷,這世上只能把被毒素侵染的肉都剜掉,吮盡毒血,才能留得性命。然而,若是吮吸毒血的人口舌有細小的傷口或者瘡癥,毒素就會輕易侵入腦部,輕則昏迷,重則喪命,只是這一切,韓凝霜全都不計較了。
韓凝霜屈膝跪坐在行德身側,先用手按住了毒箭的傷口血脈上行的位置,稍微猶豫了片刻,咬了咬嘴唇,找到浮腫的邊緣,深深的一刀割下去,頓時血流如注,她也分不清哪是毒血,哪是鮮血。趙行德微哼了一聲,在昏迷之中,也因疼痛而皺緊了雙眉,額頭沁出大顆的汗水。韓凝霜只能咬緊牙關,努力壓下心頭洶涌,睜大了眼睛,一刀一刀地將傷口周圍的中了箭毒的肉都割了下來,眼中的痛楚神色,仿佛割在自己身上一般。
取出了毒箭,箭頭連著箭桿“啪”的一聲掉在地上,她臉上才稍稍現出欣慰,卻絲毫不敢停歇,俯身將嘴唇貼在行德的傷口上用力吮吸,然后一口將毒血吐在旁邊。如此這般數次,方才止歇,也不知傷口的毒血是否吸了干凈,她沒有刮骨療毒的本事,唯有如此盡心盡力,方才能有最大的機會救回行德的性命。
吮干毒血后,為傷口敷上金瘡藥,然后再用細麻布帶將傷口小心裹好。先將毒箭的傷口清理干凈后,然后才是了普通的那處箭傷。整個治傷的過程持續了大半個時辰,韓凝霜額頭上沁出了細密的汗珠,眼睛卻一直都一眨不眨地盯著傷處,直到將再度將傷口裹好,小心翼翼地趙行德扶在草堆上躺好,她才松了口氣。趙行德的臉因為失血過多而顯得格外蒼白,透出一股文秀之氣,似乎因為傷口疼痛過甚,仿佛皺著眉頭。
天色漸晚,為防被敵人現,不能生火驅逐野獸,韓凝霜將弓箭和寶劍放在身旁防備。幸好這夜里的烏云很少,明月的清輝,讓遠近的草木搖動都看得清清楚楚。她一邊小心地警惕著可能敵人和野獸,一邊輕輕為趙行德擦去汗水。望著他漸漸舒展的眉頭,額頭溫度也稍微退了下去,韓凝霜心頭有些欣慰,又有些委屈,壓抑的情緒竟然如潮水一般用上了心頭。她蹲坐在趙行德身旁,努力地壓低著抽噎的聲音。
這一夜無事,韓凝霜一夜未眠,趙行德一夜沒有醒來,第二天,雖然高燒已經退了,人卻一直都昏迷不醒,韓凝霜只能和他一起共乘一騎,兩人朝著辰州海岸趕去,到了日暮時分,終于找到了趙行德所說的地方。承影第四營的軍士聽聞趙校尉手上昏迷,不敢怠慢,立刻劃出小船,將二人送往舟師炮船停泊之處。
望著停泊在不遠處的大船,韓凝霜幾乎要喜極而泣,她緊緊握著趙行德手,心中喃喃道:“請你一定要活下來,一定要活下來啊。”胸中祈愿不停,心緒仿佛翻江倒海一般。
不多時,船舷上放下來一具擔架,韓凝霜滿眼都是擔心的神色,眼看著趙行德躺在擔架上晃晃悠悠地升了上去,她的心仿佛也被懸了起來。趙行德消失在船舷后面,接著才放下來一個網兜,韓凝霜坐上去,剛剛升上船舷,正要找尋郎中,探問趙行德傷勢,目光所及,整個人卻是一怔。只見那擔架正擺在甲板上,一位美貌溫婉的夫人帶著一雙兒女,正淚眼漣漣地望著行德,李四海站在旁邊,眼睛笑瞇瞇著朝她望過來,他說什么,韓凝霜都全沒聽見。
“他的夫人,李若雪還是那么美貌.......”韓凝霜的臉色有些蒼白,她緊緊咬著嘴唇,拼命控制著眼淚不要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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