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壕溝后面有一道寬闊低矮的胸墻,高不過三尺,在胸墻后面,是日暮后挖掘出來的一道塹壕。平常用樹枝枯草遮蔽著,城頭現不了,就在高麗軍隊開始跳下壕溝,沖擊中央炮壘的時候。兩百名軍士正蹲在塹壕里。在濃煙和胸墻的掩護下,無論是來遠城頭的瞭望哨還是沖陣的高麗軍兵都沒有現他們。高麗弓手反擊的的箭矢,倒是多半沖著安置著六門火炮的中央炮壘而去,散亂的流矢也很難傷到躲在胸墻之后的軍士,兩百名全身披掛著鐵甲的長槍手,靜靜地蹲在塹壕中,等待著起立的軍令。
相形之下,防線的中央炮壘吸引了敵方絕大多數箭矢。陣前這一千余高麗軍隊里面,倒有七八百的弓手,都是常年戍守北方,和野人女真部落見過仗的精兵。前面跟隨騎兵冒著炮火和箭雨沖陣,少數跟隨在后的弓手居然還能矢反擊之力。已經有炮手中箭倒在地上,流矢帶著嗖嗖聲破空襲來,周圍的親兵都舉起盾牌為他擋箭,趙行德絲毫也沒有動容,只是暗暗遺憾己方的弓箭手太少。
崔咸熙眼睛緊盯著那炮壘后面,披甲執盾的親兵環繞著一員將領,這一瞬間,兩人的目光交匯。“轟——”“轟轟——”“轟轟轟——”數聲炮響,幾乎震裂了耳膜。火炮已經不需要瞄準,炮彈直接打進高麗軍中,頓時掃出數條縱橫交錯的血肉胡同。沖陣的步卒有的嚇得趴在地上,有的佝僂著身軀,有的甚至轉身逃竄。
“殺!”崔咸熙惡狠狠地再次大喊道,“沖上去!”“殺呀!”從進攻到現在,敵軍火炮的數量和射的頻率,都清楚了。火炮雖然厲害,但在這個距離戰馬一沖即過,火炮已經沒有再次射的時間。崔咸熙猛夾馬腹,催促戰馬躍下了壕溝。在崔咸熙身后,縱馬陷陣的騎將大多是武班子弟出身,一百余騎兵皆是高麗國的精銳。雖然炮彈和箭矢全不相同,高麗騎將仍舊按照從前沖陣的習慣,一邊在馬脖子后伏低身軀,握緊了馬刀騎矛,一邊催促戰馬全奔跑。敵人的炮壘幾乎近在咫尺。炮手只穿單衣薄甲,難以抵擋鐵蹄沖殺,只要騎兵能沖入火炮營壘,刀砍槍刺,就能鎖定勝局!戰馬以最大的度奔跑起來,數十騎幾乎在同一時間,沿著斜坡沖上胸墻。
鐵蹄沉重地敲打著面,翻翻滾滾恍若金雷交鳴,又好似數十面鼙鼓同時敲響,奪人心魄。騎兵的沖鋒在這一刻壓過了戰場上的一切。崔咸熙麾下這支兵馬原本是東北面行營的,高麗國一直企圖向北開疆拓土,鴨綠江兩岸的女真部落也一直反抗,雙方斷斷續續也打了近十年的仗,女真部落時降時叛,對高麗國軍隊的交通線和輜重補給的騷擾幾乎從未間斷,高麗軍隊展開的各種討伐和報復亦各種手段無所不用其極。如今的情形,對這些騎兵來說,仿佛又攻破了一個難啃的女真部落,是沖進村莊里以血還血的時候了!火炮手還在手忙腳亂地刷洗炮膛,騎兵們挺直身軀,高舉起兵刃,有人嘴角似乎掛起一絲殘酷的笑容。
鐵蹄轟鳴,大地顫抖。就在高麗騎軍登上低矮胸墻的前一刻,兩百名長槍手仍然面色冷峻的蹲在塹壕里待命。夏國團練軍中練長槍的丁壯數以百萬計,得以躋身軍府的長槍手自是非同尋常。全身披甲的情況下長時間戰斗,在復雜的地形上變換陣型,面對具裝甲騎沖陣亦毫無懼色。現在,這些長槍手只是靜靜地蹲踞在塹壕中,等待著出擊的軍令。
“全隊起立!接陣!”隨著一聲怒吼。塹壕中只聞嘩啦啦一片鐵甲頁片響聲,兩百名長槍手從地上彈跳起來,登上了胸墻,仿佛憑空出現一般,突然豎起的長槍瞬間向下刺去,“殺!”沖在最前頭的五六騎高麗騎兵還來不及反應便撞在一排密集的長槍之上。高麗騎兵是由下面的壕溝往上沖上胸墻,斜坡抵消了騎兵大部分的沖力,正在度最慢的時候,遇上迎面突然刺下來的長槍,雖然剩下的沖力仍然將韌性極佳的長槍都拗得彎曲起來,但被刺中的戰馬無不踉蹌著倒了下去,沒有一匹能夠沖過這條長槍手的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