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剛剛拂曉,軍士們身上都沒有帶繩索,杜吹角看向趙行德,請示是否要讓人去找繩子出來,趙行德搖了搖頭,盯著那委頓在地上的老者,沉聲道:“自己去拿繩子出來,把這些人都給綁了?!蹦抢险邉偛藕籼鞊尩?,此刻臉色蒼白,低頭諾諾道:“是,是,老身這就去找,大人饒命,饒命。”他掙扎著爬起身來,在一個軍士的看押下走入內室,片刻后就找出了一圈草繩,細細地將自己這家人一個一個梆得結結實實,最后也不知用了什么個什么手法,居然自己將自己也給綁了起來,還剩下半截繩子。這村子其他人都靜悄悄地著看著這一幕,大氣亦不敢出,和剛才群情洶涌的情形真有天壤之別。
杜吹角不覺笑罵道:“你這老頭,綁人的本事倒是不小,難道從前做的綁人的買賣?”
那老頭吃他這一下,結結巴巴道:“我,我老張家祖祖輩輩都是本分良民。”劉政啐了一口在地上,罵道:“本分良民,將兒媳婦雙手送給契丹人的良民?操!”他見那尋死的婦人臉色蒼白,朝她走近兩步,似乎是為她壯膽一樣,那婦人似乎感覺到善意,抬頭對他感激地笑了一下,雖然笑得蒼白而勉強,卻讓劉政心頭一突,暗道,這回也算值了。
這一幕落在鐘十二等幾個男人眼里,不免大為吃味。鐘十二憤憤想道:“老子就住在你家隔壁,從來也不見笑一下,臉色比死人還冷。他媽的,偏偏對過路的野漢子笑,果然是個淫婦,克夫的掃把星,賤人,活該守寡,活該......他媽的爛女人......”他心里罵得痛快,臉上卻一點不敢表露出來,只萬分無辜地在旁邊圍觀,不肯離去。
見這些人凌弱如狼似虎,遇強時又蠢懦如此,趙行德雖然控制了局面,心里卻頗不好受,“倘若全遼東漢兒都是這樣的人,不管有多少奇謀秘術,要和契丹、女真這兩虎周旋,都是癡人說夢。”心情陰沉得好像暴雨之前的天空,趙行德再次問老者道:“那伙契丹兵馬有多少人?可是今天會過來取人?”
許德泰臉色微變,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暗道趙德雖然官居校尉,畢竟血氣剛烈,動了真怒,竟是不顧一切,非要取那肇事的契丹人性命。幾個漢寨領相互看了一眼,彼此從對方眼中看出一絲欽佩。額里也只覺得心底微微寒,暗道此人果真不好惹。
那老者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拖了片刻,終于鼓起勇氣哀求道:“好漢,你若在這里殺了契丹人,當真就是等同取了這一村老小三百多口性命,老漢我豁出去破家消災,你若看上我兒媳,把她帶走就是,萬萬不可在這里殺契丹人啊?!迸赃厙陌傩諅兛粗鵁狒[,本來已經忘了這一檔子事兒,此刻聽聞這些強梁還是要殺契丹人,這回不敢大聲哭鬧,卻仍然不停地哀求?!昂脻h啊,你就放我們吧?!薄拔覀兘o你立長生牌位啦!”“求求你啦,饒命啊,好漢!”
恰在此時,傳來一聲,“”趙當家的,”趙行德循聲望去,軍士周良從圍觀的人群中擠了過來,低聲秉道:“十余騎正朝這邊過來,很快就要進村了。”許德泰臉色一變,抬頭正好迎著兩道凜冽的目光,趙行德沉聲道:“來得好!”
片刻后,各軍士已穿上全副盔甲,隱身百姓的房舍后面,持弓搭箭,準備伏擊契丹人。這種小規模的伏擊戰正是承影營的拿手好戲,分了兩個軍士再加八名漢軍看著那些村民,其它漢軍都跟在軍士的后面,小心地朝著外望去,蹄聲陣陣,十幾騎人影漸漸明顯,裝束不似正規的契丹騎兵,但耶律大石近來將不少部族兵都整合起來,倒也不足為奇。馬鞍上掛著的彎刀和箭囊也十分明顯,這十余騎好似毫無防備,越馳越近。
那些騎兵進入了弓箭的射程,趙行德緩緩開弓搭箭,正待一聲令下,他身邊的許德泰忽然大聲叫道:“慢著,是自己人!這是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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