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汴梁白玉宮里,皇帝趙佑做完了午時的吐納,開始批閱奏折。檢校太尉童貫頗為細心地將奏折按照輕重緩急次序疊放,案幾上御筆朱砂參茶毛巾等物一應俱全,色色合適,若非伺候過官家十數年的老人,絕不能做到如此細心體貼。
“道夫這幾年轉回宮中差事,御前事項居然一點也沒有生疏,足見公忠體國啊?!壁w佑喝了口參茶,滿意地想到,信手拿起了放在奏折最上面的女真藩屬上表。
剛看了一開頭,趙佑的眉頭便皺了起來,女真人居然沒有自稱臣,而是改口以“大金國皇帝”自稱,口氣儼然與大宋皇帝平起平坐了。趙佑強忍著一口氣,順著看下去,這上表里稟報去年攻陷了黃龍府后,正厲兵秣馬,準備奪取遼東重鎮沈州,現在女真軍隊已經有三萬精騎,其中全副重甲的鐵浮圖亦有五千騎,壓迫得東京道遼軍都閉城不出,遼國皇帝耶律大石也忌憚女真的兵鋒,遲遲不敢舉兵東征。
“不過破費些許糧草軍械,便不戰而屈人之兵,遼國近年來對我朝恭順了不少,女真國在北牽制出力甚多?!壁w佑暗暗沉吟道,“不過這蠻夷忘恩負義之性,倒是不可縱容?!彼p輕提起朱筆,批示樞密院與女真國交涉繼續稱臣之事,否則將渡海援助女真的物資酌情裁減。
第二本奏折是東南行營都部署王彥稟報鏟除魔教余孽之事。這些年來魔教在東南州縣屢屢死灰復燃,趙佑都有些懷疑王彥養寇為患了,好在王彥多次上表請自削兵力,才去了官家的疑心。如今東南十五萬大軍已減至七萬人,王彥仍駐節襄陽,麾下有韓世忠、岳飛等將分駐州縣,在東南駐泊禁軍這些年成家生子的甚多。已經屢有大臣上奏,稱朝廷原先留在東南鎮壓民變的禁軍太少,廂軍又不堪戰,才釀成了魔教方臘之亂,因此還請一直保留這東南行營。這份奏折趙佑只御筆朱批了一個圈,表示他看過了。
第三份奏折乃福州知府蔡鋆奏稱地方士紳結黨干預官府,詆毀朝政,魚肉鄉里。趙佑微微一笑,將這封奏折沒有朱批便拿了出來,留中不。這一份份奏折看了下去,饒是趙佑有一目十行之能,自信能日斷百案,一個時辰下來,也累得神疲力倦。
大慶殿報時的鐘聲響起,又到了服食丹藥的時辰,趙佑抬頭朝御書房門口望去,童貫恰好手捧著金盤出現在那兒,分毫不差,金盤上放著一個玉匣,打開玉匣,滴溜溜一顆龍眼大小的紅色丹藥清香撲鼻,此乃神保觀郭真人用三味真火特意煉制而成的。
跟在童貫身后的小太監捧著銀盆,官家洗手后,太監又用毛巾把手擦干,趙佑這才拿起那顆仙丹含在嘴里,輔以玉液化開丹藥徐徐咽下,隨著藥性散,官家小腹內如同升起一團火般灼熱,隨即閉目運氣,煉化起丹藥之性來,又導引丹田氣游走全身。官家練氣時素來不喜閑雜人打擾,童貫揮手讓小太監退下去,自己神色恭敬地站在旁邊護法,這兩年來天天皆是如此。
官家練氣一回大概需半個時辰,然而,才一炷香功夫過去,官家面忽如金紙,忽然又煞白,看得童貫心驚膽戰,卻不敢出聲打擾,正惴惴不安,不知該請太醫還是真人仙師過來查看,忽然聽官家悶哼一聲,口鼻都噴出鮮血來,雙手撐在龍榻上。
童貫見狀不知所措,他一身生死榮華都系在官家身上,頓時帶著哭腔喊道:“官家,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