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陳宣,皇后康氏,二皇子陳康,三公主陳宛,四公主陳薇,五皇子陳昭,太子妃張氏,皇孫陳思,八人圍著大圓桌而坐,張氏身側還空了一個位置。桌上擺著酥酪、果脯之類的小食。見皇后頻頻回朝著宮門眺望,陳宣笑著勸慰道:“莫要心焦,從漠北回返京中,雖然千里迢迢,但后半程都是馳道,定不會誤了歸期。”
康皇后白了他一眼,埋怨道:“重兒從軍在哪里不好?偏偏要讓他去漠北?”將身子轉了過來,似賭氣似地不再看窗口方向。她抓著太子妃張氏的手,嘆道:“可憐我們婆媳,也是一樣的命苦?!睆埵夏耸浅?,向來知書達禮,不似康皇后這般直率,宛然道:“兒臣謝過母后憐愛。”康皇后嘆了口氣,拍拍她的手背,想起自己也曾留在敦煌苦候的年月,暗暗想道:當初先帝就是因為如此,才體察到將士夫婦分離之苦,頒下軍士出戍三年后當與家眷團聚的的敕令吧。
皇后秉性直爽,陳宣知她掛念著久已不見的大兒子,不可理喻,便向陳康使了個眼色。
陳康會意,苦著臉道:“母后想念大哥,竟是目無余子,連我等都看不見了?!闭f完斗膽舉起左手在康皇后眼前晃動幾下,插科打諢道:“母后,看這里,看這里!”兩個妹妹被他逗得嬌笑不已,十二歲的陳昭也似懂非懂地跟著起哄,扯著小喉嚨喊道:“看這里,看這里!”小皇孫陳思年紀幼小,不明所以地看看兩個叔叔,又看看祖母。
若非五府異議,夏國的皇位繼承便按照長幼之序,即位后也受五府制約,并不像宋遼皇帝那樣隨心所欲。這反而避免了兄弟為皇位而反目。陳康耳聞目睹父皇每天為國事勞心勞力,在心底里是為有個兄長在上頭擔著感到幸運。所以開幾句玩笑,到不虞被人誤解他要爭寵奪儲。
康皇后被他這憊賴樣兒氣得好笑,眼睛一瞪,罵道:“真是沒良心的。早知道讓你代大哥去漠北吹風沙好了。”
話音剛落,殿門一下子被推開了,一個宏亮地聲音笑道:“那可不成!”陳重站在門口,風塵仆仆,還未來得及換下戎裝,他先對陳宣夫婦躬身為禮道:“孩兒見過父皇母后?!边@時幾個弟弟妹妹已經站起身來,圍在他面前。陳重以目示好,張氏羞得將頭低了下去。陳重一笑,摸了摸陳昭和陳思的腦袋,又拍了拍陳康的肩膀,又拿出送給兩個妹妹的禮物,忙活完了,才坐下來,含笑解釋道:“去護國府交驗腰牌文牒耽誤了時候,有勞父皇母后相候了。”
康皇后疑道:“怎么要去護國府交接,不是在道路曹報到后便可歸家了嗎?護國府交接文牒那是領軍校尉以上......”她忽然醒悟過來,失聲道,“重兒你被推舉為校尉了嗎?”聲音里帶著許多的驚喜。陳重三十多歲便被推舉為驃騎校尉,乃是極不容易的事情。除了安北上將軍知道他的身份外,其他人都只道他是靈州陳氏的子弟,陳氏是皇族旁支,每一代都有好些子弟在漠北從軍,算是小小的將門。
康皇后轉臉看著陳宣,見陳宣也笑著點了點頭,方才醒悟道:“好啊,你們合起伙兒來瞞著我?!?
陳康在旁邊叫冤道:“母后,我也被他們瞞在鼓里啊?!标愋麉s笑道:“項石入了柱國府,驃騎將軍朱燕衡升任安北上將軍,武校尉被大將軍府擢升為驃騎將軍,營隊里面重新推舉校尉,也是就是不久前的事情。是我讓他瞞著,留給你一個驚喜的?!彼耆粨钠拮优d師問罪,因為康皇后的眼睛里面已經充滿了母親的喜悅和驕傲了。外面,不待皇后吩咐,知曉太子回宮的仆役們紛紛響了鞭炮和禮花。
除夕這晚,林泉宮大部分仆役告假和家人團聚,這一晚本應是一年中宮里最冷清的時候,但這一晚也是皇室最其樂融融的時候,陳宣夫婦和七個兒孫一同圍爐而坐,像普通的人家一樣興致盎然地等待著新春的到來。
新年過后,剛出正月,從長安返回的淳于震給趙行德帶來了一把新鍛造的橫刀。這口刀算得好刀,但未經千錘百打,在當世也算不得一柄寶刀。趙行德用指肚感受著寒光閃閃的刀刃,有些不解地看淳于震。
“這是按照趙先生的指點,用金華山的石炭煉焦,又采了高品鐵礦石,用小爐子試煉出來的鐵所制的橫刀?!背D甏蜩F,使得淳于震雙掌布滿了厚厚的繭子,他小心翼翼地抓住刀身兩端,運勁一扳,那刀身居然略微有些彎曲起來,顯示出良好的韌性,淳于震嘖嘖贊道:“真沒想到,用石炭練出來的鐵,品質居然和用木炭煉出來的差不多?!标P中石炭的價格僅為木炭的五分之一,而好壞鐵價差亦極大,現在他們有了這條捷徑,和點石成金也差不多了。
“若要將產量擴大,還要做好些試驗才行,不過這就和鑄炮一樣,只要去做,遲早我們會成功的?!壁w行德輕輕撫摸著冷冽的刀身,他按捺住內心的激動,沉聲道:“這僅僅才是開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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