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官差尿盡,才心滿意足地,輕輕取走添加的交子,罵罵咧咧地出了船艙。上面才傳來壓低的聲音:“少爺,官差走了,您沒事吧?”
船板微微動了一下,許由山趕緊幫著將船板掀開,臉色鐵青的陳東才爬了出來。看著滿面關切而愧疚的船老大,陳東沉默片刻,出人意料地擠出一絲笑,緩緩道:“沒事,找一套干凈的衣服過來吧。”
許由山出去之后,陳東閉目良久,仍覺得怒火焚身,他左拳砰地一聲捶在艙壁之上,沉聲道:“若乾坤扭轉,不將奸賊鼠輩斬盡殺絕,我陳東誓不為人。”
黃河岸邊,趙行德帶著李若雪小心地跟在那一群準備偷渡到夏國去的農人身后。這群人中間有個領頭的極為警惕,不時左右張望。
趙行德和李若雪不敢靠近,只在距河岸稍遠處崎嶇逼仄的山石中穿行,不時隱藏身形,故而一直沒有被覺。
沒過多久,這些人便在一處河灘停下來,趙行德不由得一怔,此處下游不遠的河床下陷斷裂,形成一段瀑布,不但水流湍急,根本不適合渡船,岸邊也不見半條渡船的影子。李若雪眼中也充滿疑惑的神色,跟著趙行德藏身在一根巨大的蘑菇狀層層疊疊的石柱后面,看那些農人如何渡河。
那群農人也只是遲疑地跟著領頭之人行動,越來越靠近河水,領頭的方才再次左顧右盼一番,踏入河水,到岸邊一塊漆黑嶙峋的巨石下面,彎腰摸索,他雙手動作,漸漸的提起一根鐵索的端頭,他招手讓三五個大漢一起動手,將鐵索嘩嘩啦啦地拉了起來,直到整根鐵索都露出水面,竟然橫貫了寬闊的河面,直到對岸。
那些等待渡河的農人紛紛露出驚喜的神色。開始在領頭的招呼下,將包袱放在隨身的革囊里,每人吹脹了一個羊皮的口袋綁在身上,三五個人一組,前后用繩索系緊,就這么沿著鐵索,下到湍急的河水中。
那黃河水驚濤拍岸,時時刻刻都在出巨大的轟鳴,可幾十個農人居然僅僅憑著一根鐵索的牽引,硬生生忍受著湍急河水的沖力,雙手交替握著鐵索,朝著河對岸一點一點地挪去。因為水流湍急,他們移動的十分緩慢,第一組人直到小半個時辰后才抵達對岸。不管是意志還是耐力,這群渡河的農人都令趙行德震驚不已。
“若是在河對岸豎一枝招兵旗,將這群農人收攏起來稍加整訓,便是奮擊百萬的強兵。”趙行德嘆道,李若雪也點了點頭,蹙眉道:“我們也要如此渡河么?”
此時群農人已然全部渡過了黃河,對岸自然有人接應,而這邊領頭的則將鐵索緩緩地放回河里,從岸邊再也看不出痕跡,警惕地張望一陣后,方才離去。
趙行德沉思片刻,點頭道:“倘若別有坦途,這些農人也不會甘冒性命之危。”他這話倒是一語中的,這一段黃河乃是夏國與宋國的邊界,為了防范對方偷襲,也為了阻止農人逃亡到夏國去,朝廷在河流緩慢,容易渡過的地方都修筑了烽燧,加派哨探把守,唯有在這些河流湍急處的鐵索渡橋,神鬼難測,邊軍縱使知道,也無法一一清除。
“若是兩國交兵,夏國軍隊只要利用這些鐵索,派出精銳先過河來偷襲烽燧,再搶占渡口,如呂蒙白衣渡江取荊州一般,這河防便形同虛設。”趙行德望著遍布著漩渦的渾濁河水,找不出一絲絲鐵索的影子,頗為感慨的唏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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