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北第五軍指揮使克烈馬庫斯在應卯回營的路上被人射殺了。消息當晚便傳到了大營,都部署童貫仿佛被人狠狠扇了個耳光。錦檐府也打探不出刺客行蹤,童帥一腔怒火無處泄,連夜升帳,將眾軍指揮使都召集了來。調查的矛頭,對準了與馬庫斯有過節的河北將領,與馬庫斯爭風斗毆過的靜塞第二軍指揮使田世珍當其沖。
“大帥,末將冤枉啊。”田世珍在被窩里被軍卒叫醒來大帳,剛剛將隨身佩刀交給衛士,立刻就被反剪了雙手,押到帳中跪下,行軍司馬王彥簡單地向他說明了事情經過后,田世珍一身冷汗便出來了。軍營中打架斗毆那是家常便飯,若是一軍指揮使被刺殺,可不是小事,輕則丟官,重則要賠命的。
“田世珍,分明是你因為爭風吃醋,買兇害了克烈將軍性命,還敢狡辯?”掌書記周鼎臣怒斥了田世珍之后,轉向童貫躬身秉道:“殺害同僚,死罪難逃,為穩定軍心,請斬田世珍,梟示眾!”他一招手,兩個刀斧手又將田世珍往下按了一按,只要童貫微微點頭,便拖下去以正軍法。
行軍司馬王彥心中暗暗搖頭,童貫放周鼎臣出來如此行事,分明是打了快刀斬亂麻的主意,殺田世珍,既給克烈部胡騎一個交代,又震懾了河北行營的舊將,而且,這田世珍乃是前任河北行營都部署劉延慶的愛將,曾經煽動軍將,勸劉延慶兵諫抗旨,童貫只怕對他早就起了殺心,一直沒拿到趁手的把柄而已。王彥一邊想,一邊打量在場的軍將,他派錦檐府專司刺殺的鶩羽去勘測了現場,刺客所在的位置離克烈大約有一百五十步以上,狼牙雕翎箭透骨而入,非三石硬弓不可,雖然民間不乏膂力大的箭術高手,但能挽三石弓且能一箭斃命的,大多在軍中,因此王彥也推斷主持刺殺田世珍的人必定是河北行營中的軍將。只是到底是誰卻不好說了,畢竟河北行營二十萬大軍,藏龍臥虎無數。
他目光落到韓世忠臉上,只見他泰然自若地站在當地,根據細作的回報,當初田克二將為娼妓爭風,下黑手的將領不少,這韓世忠一直遠遠站著,置身事外,此人正得童貫的提攜,新婚燕爾春風得意,與克烈又沒有直接沖突,在將領中間,算是嫌疑最少的幾個之一。
周鼎臣一席話說出來,童貫還沒有出聲,被按倒在地的田世珍額頭上的汗珠便出來了,他拼命掙扎著高聲叫道:“大帥,我冤枉啊!”他情急之下,居然大聲喊道:“與克烈有隙的不止我一個,為何偏偏殺我,”他看向靜塞第一軍指揮使商瓊,大吼:“老商,那天吃酒,你不是早就說要宰了這個胡人嗎?”又看向驍雄軍的胡塞安吼道,“老胡,那天營中和克烈斗毆,你口中勸架,著實踢了那廝好幾腳,其中一下還踢在我腦袋上,營中最陰險的就是你,克烈便是你殺的吧?一人做事一人當,何苦來牽連我?”
胡塞安的臉頓時青了,剛欲開頭辯白,田世珍又對寧朔第三軍的指揮使靳堯臣大聲叫道:“老靳,克烈部的胡騎將你莊子囤積的草料盡數擄了去,還污了兩個女子,你可是恨得牙癢癢吧。”又對忠勇軍的楊括道:“老楊,你跟我說過,若是克烈馬庫斯死了,胡騎分到各軍也好吧。”
此時田世珍為了保命,絞盡腦汁,將平素各軍將領對克烈部的不利語全數吐露出來,涉及河北諸將達十數人之多,眾將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剛才還有些同情此人,此刻卻恨不得替那刀斧手將田世珍提出帳去,一刀斬下那胡亂攀咬的腦袋。
此時童貫卻有些猶豫了,他本欲借田世珍的人頭了結此事的,但田世珍攀扯了這么多的軍將,帳中的行軍司馬王彥眼觀鼻鼻觀心的站著,一副與己無關的個樣子,可童貫心中有數得很,錦檐府最重要的職責之一就是監視邊將,今日帳中田世珍的語,或許明天就能到沈筠手中,后天就上達官家。自己身在河間,遠離京師,案件尚有疑點時,便擅殺大將,沈筠這家伙在官家面前要如何詆毀自己,難說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