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殿下提到了側妃,于幀才微微察覺出不對來……于幀結合了一下今夜發生之種種,便如醍醐灌頂一般地,明白了殿下話中所指。
原來殿下竟是要重新給夫人一個身份。
大燕戶籍制度已算得上完善,戶部對于各家各戶的生老病死都會詳細記錄在案。如果憑空捏造,遇到有心人一查必會生出漏洞,只有將他人徹底替代之,才能將側妃得身份瞞的天衣無縫!
片刻之后,于幀頷首道:“屬下明白,屬下明日便啟程。”
其實郢王之所以能這么做,和今日那個明樓的探子也是有關系的。
這世上本就沒有不透風的強,唐嫵的身份能被這些人拿來利用的一次,自然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程國公曾和郢王一同商議過,等唐嫵生完孩子,出了月子,程家便會光明正大地認回她。
可問題得關鍵就出在這。
若唐嫵只是妾室,是何身份都無妨,可一旦她成了程家得嫡長女,成了未來的郢王妃,那日后要面對的,就再不是喜桐院里那點事。
她曾經的身份一旦暴露,即便有程國公府和郢王府給她撐腰,那也堵不住天下人的攸攸之口,被人說三道四,也是在所難免。
與其這樣,還不如徹底換個身份。
讓她以清清白白的身份回到程家,后以程家女的身份,再入王府。
現已到了子時,四周鴉雀無聲,郢王怕擾著她,本想著回歲安堂歇息,但沒想到路過喜桐院時發現,她屋里的燈還亮著。
他推門進去,看著唐嫵挺著肚子,正起身坐在床邊喝水,一頭青絲披在她肩上,乖順的很。
許是陸嬤嬤方才說的那番話還未散去,他這么看著她,那些她剛入府時的回憶,仿佛似碎片般地在他眼前一一閃過。
二人四目相對,郢王不禁步伐一僵。
“殿下忙完了?”唐嫵柔聲道。
他上前一步,坐到她身側,握拳抵唇,斟酌了好一會兒才道:“嫵兒,安氏曾對你做的那些事,你既然知曉,那為何從不與我說?”
這男人心虛的時候,下意識地就會把自己的身子往她那頭挪,總想著用肌膚間的溫度,來掩蓋些什么。
安氏這個稱呼唐嫵也是頭一次聽,她也是反應了一下,才知曉他嘴里的安氏是誰。
唐嫵抬眸,十分不解地瞧著他道:“不知殿下說的是何事?”
“先前你去龍華寺之事,以及在那之前,還去過武安侯府之事。”郢王一字一句道。
龍華寺,武安侯府,這于唐嫵來講,可都不是什么好地方。
唐嫵下意識向后躲了躲,然后小聲道:“這些……殿下是如何知曉的?”
看著她慌亂的神情,苦澀二字簡直都要滑到了他的嗓子眼兒里。
郢王緊著嗓子,再次問道:“嫵兒,這些事,你為何從不與我說?”
唐嫵這個人,你說她城府深密吧,她并不是,但你若說她傻吧,審時度勢她又是比誰都會。
說穿了,郢王對她的心思,是怎么從冰凍三尺化為一江春水的,其實她都知曉。
她低頭看了看在自己腰間的來回摩挲得大掌,輕輕柔柔地吁了一口氣。
唐嫵知道這些事就算被他發現了,他也大可以裝作不知,就此揭過,這樣一來,也不必徒增煩惱,可他偏偏就是開了口。
既然他捅破了這層窗戶紙,這么想知道究竟是為何,那她只好如實相告了。
在他目光灼灼的注視下,唐嫵柔聲細語地甩起了軟刀子,“妾身初來之時,在殿下眼里,頂多算是個通房丫頭吧。”
唐嫵這剛一開口,郢王這心就僵了一下。
“妾身身份低微,于殿下而,也只有這具勉強看的下眼的身子罷了。那時嫵兒最大的心愿,就是別讓您厭棄。”
得,又是一刀。
“殿下洗漱的水,其實都是妾身每日親自打的,但由于殿下政務繁忙,能來的時候也不固定,妾身便只能一盆接著一盆的燒,這樣一來,它便永遠都是熱乎的。”
郢王摟著她的手臂越來越緊,心也越來越焦躁,又想她繼續說,又怕她繼續說。
他的臉色不由自主地有點發白。
“嫵兒以前在那勾欄瓦舍里的時候,媽媽便叮囑妾,說往后入了別人家的院子,一定要時刻拎得清自個兒的身份。嫵兒只是妾室,不論王妃做什么,嫵兒只要同殿下說了,那便是生了口舌之罪,以及那搬弄是非之罪,王妃若是想將妾打發了,也不過是找個理由的事……”
所以,她哪里是不想說,她是不敢說,不能說。
郢王被這接連不斷的溫柔刀插地血肉淋漓,他忍不住開口為自己辯駁道:“可你怎么知曉我不會為你做主?”
唐嫵見他一直糾結于此不肯罷休,想了想,索性直接道:“依照殿下往日的態度,妾身當時就是說了,殿下也未必會給妾身做主的,說不定……還會對妾生了厭煩,再也不來喜桐院了。”呲,又是一刀。
唐嫵說完這話,郢王便感覺如鯁在喉。
他很想跟她說句并非如此,但以前他是怎么對她的,他心里也是有數的。
他一手捉住她細白的手腕,然后用一雙極盡深情的雙眸,望著她道:“所以現在,你便是拐著彎地懲罰我,對嗎?”
唐嫵被他的目光燙紅了臉。
過了好半響,她才嬌氣地“嗯”了一聲,她咬了咬下唇,大著膽子地看著他道:“那殿下認罰嗎?”
他喉結一滾,低聲下氣道:“自然是認罰,你怎么罰都成。”
其實依郢王那冷清高傲的性子,放在平日里,他定然說不出這樣的話,可愧疚這二字,總是會讓人降低一些底線,增厚一層臉皮。
最后看著懷里嬌嬌,紅著臉蛋兒,挺著肚子,放下心防。
所以,誰才是那個大尾巴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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