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剛要進這晉江閣,唐嫵便回頭看見了一家嶄新的店鋪,上面的牌匾有意思極了,居然寫著——“鐘府”二字,若不是有掌柜的在外吆喝,乍一看,還以為是普通的府邸。
她回拉了一下他的手,“老爺,那是什么地方?”
郢王眉頭一皺,不由分說道:“那店面,女子去不得。”
聞,唐嫵藏于面紗后的大眼睛瞬間瞪圓。
她不禁腹誹:就是不想帶他去,也不至于尋了這么個理由呀,那“鐘府”外頭有那么多女子進進出出,怎么就女子去不得了……
——
郢王帶她來到了一個包廂里,包廂中間設了一張紫檀的八仙桌,東西兩個方向分別放著三把四方椅。
桌上的吃食琳瑯滿目,大多都是以素食做成的葷菜,比如,用茄子做的西湖醋魚,用素豆腐做的咕咾肉醬,用蘑菇做的宮保雞丁等等。
最邊上還放著著一碗香糯發甜的紅糖粑粑,和她昨日里吵著要的桂花糕。
唐嫵看著郢王將面前一碟碟精致的盤子都移到了自個面前,不禁問道:“殿下不吃嗎?”
郢王本就對這些點心沒什么興趣,更何況是對這些個做成兔子,鴨子形狀的桂花糕。
只不過他看著她吃的歡喜,多少也跟著動了兩筷子。
半響過后,他先是點了點自己的唇角,見她沒反應,只要伸手用拇指將桂花糕的殘渣抹了下去,隨后低聲道:“你慢些吃。”
唐嫵乖巧地點了點,立馬就放慢了速度。
本來這氣氛格外的溫馨,奈何臨挨著的包廂進來了一對兒母女。
開始還沒什么聲響,才沒一會兒的功夫,那邊就摔了盤子。
“淑兒,你是瘋了嗎!這事我未與你爹說,便是因為他若是知道你的打算,定會打折你的腿!”一位夫人厲聲道。
“娘!樓公子他對我極好。”
“淑兒!娘不求你定要嫁給富貴人家,攀附權貴!娘只求你找個老實本分的男人嫁了!你可知道,你若是跟了他,你這輩子都只能是妾!你懂什么是妾嗎!妾不是發妻,都不及你如今姑娘家的身份!主母有的是手段拿捏你!你若是得寵,興許還能過的好些,可你能得寵一輩子嗎!”
“娘,他說他會護著我,會一輩子對我好呀。”
夫人連笑了幾聲,繼續道:“今日他相中你的好顏色要納你,明日也會相中了別的好顏色,再納別人!到時候你怎么辦!你怎么辦!”
“娘,他沖我發了毒誓的,我信他一次,成嗎?”
“咱們家雖不是京城里的大戶,可你也是娘捧在手心里長大的嫡女,你應該懂的呀!從小到大,吃喝穿戴爹娘什么都可著你來,你那幾個庶妹妹的衣裳加在一塊兒也沒有你一個人的多,還有,你每隔三日就嚷著要來這晉江閣吃上一頓,可你那些妹妹們卻是連提都不敢提!淑兒!你自己想想,若是以后你的孩子也是庶子,凡事都要照大夫人的孩子低上一等,你還愿意嗎!”
這話一落地,那邊的女兒,就嚶嚶地哭了起來。
“淑兒,聽人勸吃飽飯,你跟娘回家,娘寧愿你找個寒門學子,寧愿多給你拿些嫁妝,也不愿你這般受人糟踐!”
……
一陣抱頭痛哭之后,隔壁那廂房終于沒了動靜。
可唐嫵手里這紅糖粑粑,卻是一下就沒了滋味,怎么都吃不進了。
且不說隔壁那夫人說的對與錯,就單聽著她話里對女兒的疼惜與愛護,就足以叫唐嫵羨慕了。
這世上就是這么不公平。
有人含著金鑰匙出生,生來就是高門貴女,學的都是如何做主母,有人卻生在污垢里,連做妾室都算得上抬舉。
她忽然,想起了程煜對她說的那些話。
縱然她知道他是真的對自己好,可她也知曉,勾欄瓦舍里的唐姑娘,和高門大戶里的程家女,已是背道而行地走了近十四年。
這段時日,錯過了便是錯過了。
所以即便她得知曉這一切都是真的,也未曾抱過程家會認她的幻想。
那對兒母女的對話唐嫵能聽見,郢王自然也能聽見。
可這男人和女人,到底是不一樣的,唐嫵聽了這話跟針扎一般,郢王卻只是輕皺了眉頭。尤其他身為皇親國戚,這些平民百姓的思想他根本是不會有。
“殿下,妾吃飽了。”唐嫵道。
郢王抬手揉了揉她的發絲,又道:“過會兒我再帶你去買些首飾?”晉江閣旁邊,就是賣收拾的碧水苑。
唐嫵搖搖頭,“妾想回府了,剛吃飽,已經有些倦了。”唐嫵自個兒總結的,懷孕最大的一個好處,就是可以大大方方地好吃懶做了。
這不,才回府邸,還不到亥時,唐嫵就趴在他腿上睡著了。
郢王等了許久,直到她睡實了,便叫了曹總管過來。
“殿下可是有事吩咐?”曹總管躬身道。
“于楨的母親去世了,他回了堻州,你去庫里撥些銀兩給他送去。還有,你去程國公府給我遞個消息,叫程煜明日午時來府里一趟。”
——
次日,還不及午時,程煜就被曹總管引到了東邊的書房。
程煜雖然衣著整齊,卻也難掩其疲態,他眼里下的烏青,簡直像用墨抹過了一般。
郢王看到他的時候,著實愣了一下,“若臣,你怎么這幅樣子?”若臣是程煜的字,只要郢王是私下與他相見,便都會這樣叫他。
“回稟殿下,我前陣子因為一些私事出了一趟遠門。”
即是說明了私事,郢王也沒有隨意過問的道理,只是點了點頭,又道:“若是需要幫忙,就與本王說。”
程煜躬身道謝。
片刻,郢王從桌案之上的匣子里,取出了那個刻著“嫵”字的牌子。
“本王有一事要交于你做。”
說著,郢王便將這“嫵”字牌遞到了程煜手上,“這牌子上的字,本王找人看過,是被動過手腳了。這上面原本是個‘妧’字,是后來有人刻意將它改成了‘嫵’字。咱們大燕的黃冊,是在嘉宣三年才冊立的,以前的都是戶帖,戶籍信息還并不完善,若臣,本王要盡快找到做這牌子的人家。從即日起,你便在京城里挨家挨戶地給我查,但凡有在癸亥年七月,因生子登記過的人家,你都給我找出來,一家也不許落下。”
“且,本王還問過那雕刻師傅,他說這木牌后頭刻的字樣是如意,一般情況下吉祥如意這四字是不分家的,本王猜,這牌子極有可能是一對兒。”
郢王還未等說完,便聽程煜捏著那個牌子突然道:“殿下英明。”
郢王挑眉不解。
“殿下不必找了,另一塊,就在我手里。”
說著,他便將他另一塊“煜”字樣的生辰牌也拿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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