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衍之看著她煞白的唇色,忍不住將她擁入懷里。
“芙兒,這輩子,我有你,有煜哥兒和安安就夠了。以后的避子湯,我來喝,行嗎?”程衍之心里明白,其實上個孩子沒留住,也算不得是個壞事。
就照她這身子,哪有力氣再去鬼門關走一遭?
林芙抬頭看他,她看著這個被歲月優待的男人,心里不禁微微抽疼。她記得他年少時意氣風發的樣子,比之現在,也就是在眼角多了一絲皺紋罷了。
他就這么守著一個病怏怏的自己,倒是虧了……
程衍低頭凝視著她,算了算大夫給說的日子,到今日,已經過去月余了。思忖之間,他摟著林芙的手越發緊了,一點松開的意思都沒有。
都是老夫老妻,程衍的腦子里想些什么,林芙自然懂。她黯然傷神了幾個月,又拒了他許多次,再這么下去,恐怕也會讓他也跟著傷了心。
林芙想了想,便輕輕地靠在了他懷里。
……
翌日一早,林繡剛好帶著林芙需要的金絲彩線前來,卻不想,竟碰上了賴在林芙身邊遲遲還不肯走的程國公。
她剛站到門口,就聽到他低沉悅耳的笑聲,和林芙的不耐煩的催趕聲。
林繡攥緊了拳,甚至感覺胸口還有些上不來氣。
這時,一旁的春瑤笑道:“夫人一會兒進去了,可千萬得裝作沒聽見。”林芙臉小,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春瑤的話讓她回了神,林繡立即回笑道:“知道啦,姐姐那張臉皮呀,可是比紗還要再薄一些,我若是戳破了,她怕是一下午都要當啞巴了。”
春瑤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果然還是夫人最是了解主子。”
“春瑤,這線你先拿著,我過會兒再來找姐姐。”林繡道。
春瑤還未接過來,就見程衍之恰好推門而出。
四目相對,林繡連忙低了頭,“國公爺。”
程衍之頷首“嗯”了一聲,抬腳就跨出了院子。
程國公除了對林芙像換了一個樣子以外,其余對誰都是這幅模樣,所以在林繡失神的時候,春瑤在一旁絲毫不當回事地道:“國公爺都走了,夫人還不進去嗎?”
林繡連忙抬起頭,笑著道了一聲進。
林繡剛掀開珠簾,就看到林芙又在繡著程老夫人的壽服,她連忙將金絲彩線遞了過去,柔聲道:“姐姐要的就是這個吧。”
林芙一把接過,支支吾吾地把那句“妹妹你何時來的?”吞了下去。
換成了:“我這又個鳳尾總是繡不好,你可教教我?”
林繡點點頭,一把接過,三下兩下就給繡好了。
林芙看著林繡這做工,不禁感嘆:“妹妹給安家守寡也夠久了,總不能守一輩子吧,難道你家婆母還不放你?”
被林芙這樣一點,林繡也知道有些事瞞不住了,她搓了搓衣角道:“其實這個年節,婆母就給我了放妻書。”
林芙一聽,不禁笑出了聲,然后佯裝怒道:“這天大的好事,你怎么才與我說!”
林繡輕咳了一聲,“姐姐,過了三十才拿到放妻書,又有何意義?這……又怎算得上是好事呢?”
“你背后有林家,有茹兒,即便是你不肯再找,自己也能當一府的大太太,怎么不算好事?”林芙道。
其實林芙這話是實打實的。京中這些大娘子時常會一起去喝個茶,可話里話外都在抱怨自己手上的事多,不是說這家里內院的妾室一茬接著一茬看著眼煩,就是上有公婆需要孝敬,下有子女也不省心。
李家的大夫人就曾說過,她說京城這幫貴女,她最羨慕的就屬林芙,其次就屬林繡。
一開始聽這話,大家還都納悶,說林芙過的好,她們也就認了,畢竟程國公這些年的做派,他們都看在眼里,可羨慕林繡算怎么回事,她一個寡婦,哪里值得羨慕?
但李家太太卻說,“林繡命好,有個疼她的姐姐,還有個當了王妃的女兒,安家再橫行霸道,放人也是遲早的事,等日后放妻書拿到手,林繡便可自己立院子,今后豈不是逍遙自在?”
眾人礙于禮教紛紛搖頭,不敢應和,但心里吧唧吧唧嘴,都不是滋味。
興許,她們過的還真不如寡婦。
又過了幾個時辰,在一同用過午膳后,林芙悄聲道:“繡繡,不然我叫國公爺給你在軍營里物色一個?”林芙也是嫁了人才發覺,那些在戰場奮勇殺敵的兒郎,有時候疼起媳婦兒來,簡直叫人臉紅,絕不比那些走科舉之路的公子哥差。
況且,林繡這年紀,和寡婦這身份,也只有嫁個不在禮教的條框下活著的人,才會幸福。
可林繡一聽,立馬撂了筷子,紅著臉道:“姐姐再說,便立即吧彩線還我!”
林芙以為她是害羞,立馬捂住嘴,沖她彎了彎眼角。
——
程老婦人的壽宴在即,安茹兒自然受了邀,可出席這種場面,郢王若是不與她一同前去,別人就是敬她顏面,只怕心里也會裝了嘲諷。
由于郢王從不登皎月堂的門,所以安茹兒只能在喜桐院附近等人。
她來回踱步,忽地一陣風吹過,冷地她攏了攏衣裳,她心想,這老太太的壽宴,她絕不能只身前去。
等了約有半個時辰,安茹兒果然看到郢王的人影。
她從桂花樹后上前一步,輕聲道:“殿下。”
郢王皺眉,低聲“嗯”了一聲,然后挑著眉淡聲問道:“有何事?”
“過些日子便是程老夫人的壽宴,妾身這剛受到請帖,便想著來請示殿下……”
安茹兒話還沒說完,就見落英急急忙忙地跑到了郢王身側,“殿下,不好了,夫人說她忽然肚子疼地厲害。”
郢王一聽,便感覺到太陽穴突突地跳,他再無暇顧及站在一旁話還未說完的安茹兒,就大步流星地推開了喜桐院的們。
可他一進門,就望見那個說肚子疼的不行的人,手里拿著個話本子,正在往嘴里塞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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