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般樣子,郢王自然是懂了。
畢竟這世上能有幾件事,是只能讓女子絕望的落淚,卻不肯替自己爭辯一句的?
她眼看著他那雙迷人又深邃的眼睛,逐漸變得狠戾,猩紅。
他眸中透出來的寒光,就像是出鞘的一柄利劍,已無聲無息地架在了她的頸上……
九娘曾告訴過她,作為妾室,有些小打小鬧的毛病不打緊,唯獨要緊的,就是要守好了自己的身子。
前年院子里曾有個姑娘,被徐刺史家的一個庶子贖了回去,可不知怎么的,那姑娘竟爬到了正房嫡子的榻上。
結果,這妾室被那庶子活活打死了。
想到這,唐嫵便忍不住呼吸一窒。
今時今刻,她再不能走錯任何一步。
見時機已到,唐嫵便迎著他的目光,慢慢地褪下了全部的衣衫。
現下已是冬日,即便有地龍,平日里都是要蓋著兩床被子睡覺,她全身不著一物地跪在床榻上,就是瑟瑟發抖,都沒敢捂著前胸。
她細白的手臂平攤開來,就像是曾在君夢苑驗身時一樣。
唐嫵知道,解釋一萬句,都不如這般來的有效。手腕與腳踝上都能布滿青紫,那她這身子其余的地方又怎能光潔如白玉?
這是直接證明她清白的唯一一個辦法。
唐嫵又再次咬住了還未結痂的嘴唇,怯生生道:“殿下,會要了妾身的命嗎?”
聽到這話,郢王整個人不由得怔住。
上輩子他已然見慣了皇宮內院里那不見血的廝殺。
換句話說,女人對他用的伎倆,大多都是沒用的。
他用兩輩子的時間見證了世上太多的大喜或大悲,甚至半只腳也踏過了一次閻王殿,他一直篤定,這一世,除了他本該背負的責任,應是再沒有什么可以打動他。
但她這副模樣,到底是刺著了他的心。
郢王想,這也許就是佛家講究的因果輪回。
他不信任何女人,所以他的女人也不相信他。
郢王忽地伸出手,將她整個身子都攬入懷里,他扯過一床被子,不由分說地給她蓋了一個嚴實。接著,他便埋頭吻住了她,細細密密的吻由下往上,終是停在她的眼角,好像要試圖將她流過的淚水全部掠走一般……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倏然在她耳畔悄聲道:“都是我的錯。”
唐嫵對上他有些頹唐的目光,徹底愣住,好半響都不敢再說話。
……
——
到了三更天的時候,于楨突然扣押了皎月堂所有在今日出行的女使,開始逐一盤問。
陸嬤嬤慌慌張張地推開門,沖安茹兒道:“王妃不好了,剛剛于統將咱們院子里今日出行的女使全都帶走了。”
安茹兒頓時起了身子,厲聲道:“你說什么?”
“于統領說是殿下有事要盤問……老奴也不敢攔著。可瞧那個態度,怕是殿下要為喜桐院那位做主了……”陸嬤嬤道。
一句話,就叫安茹兒紅了眼眶。
她不禁有些崩潰道:“嬤嬤,是不是不論我怎樣努力,他都不會瞧我一眼!難不成就因為我當年的一時糊涂嗎?可我也付出代價了,我被罰去那貧寒之地整整三年!京城里人人都在恥笑我自不量力!我好不容易才熬到今日……他難道忘了我才是他明媒正娶的郢王妃嗎?”
陸嬤嬤又道:“王妃一回來,殿下就將管家的權利交上來了,這也足以證明殿下的心意。”
安茹兒嘲弄地笑了一聲,“心意?我嫁給他快四個年頭了,可至今都沒能圓房,這種話我能同誰說?母親催我趕緊生下嫡子穩固地位,可是他從不來皎月堂,我拿什么生下嫡子?!我拿什么生!!”說著,安茹兒“轟”地一聲,將桌上的茶碗全都掀到了地上。
“他往院子放了這么一個狐媚子,試問京城里誰家的主母能忍!我都還沒親自動手,他就第一個疑上了我,當著眾人的面來打我的臉,嬤嬤,你知道嗎,我現在就后悔,怎么沒讓她直接死在武安侯府里!”
陸嬤嬤一把抱住了快要徹底崩潰的安茹兒,苦口婆心道:“王妃再不要說這些話了,您是郢王妃,這是永遠都不會變的……永遠都不會變的……”
等安茹兒發泄完了,屋里一切歸于寧靜,再看著這碎了一地的茶碗,她不禁愣愣地笑了兩聲。
縱使她有一千個不滿,一萬個不滿,那又如何?
明日一早,她還是得帶上溫柔賢良的面具,去程國公府,將程煜請來為賤人證明清白。
真真是可笑。
……
等審訊完了幾個女使,郢王便什么都明白了。
于楨見到了郢王親手寫的奏折,不禁瞠目結舌道:“殿下真的是要查承安伯府嗎?若是要從銀錢虧空查起,只怕有些宗親也會受到牽連……”
郢王落下筆,不容置辯道:“查,有一個便查一個,有十個便查十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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