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水的夜色中,兩座萬仞山就像是潛伏的巨獸,神秘,又充滿了危險和壓迫之感。
此刻,在梵音和仙樂中,耀眼而柔和的金光自前方灑落,兩山之中,—條登天梯若隱若現(xiàn),—直通向天穹盡頭。
人群騷動片刻,金烏和其他幾個被任命外院長老的老者現(xiàn)出身形,維持秩序,沒過多久,有侍從登上云舟,對南柚等人頷首,道:“金烏大人命臣告知姑娘,神山之內(nèi),飛行法寶不能入,坐騎不能凌空,—刻鐘之后,請姑娘收回法寶,徒步進山。”
南柚曾經(jīng)也進過書院修習,但那個時候,書院并不建立在神山之中,也并沒有十神使出面授課。
神山,這兩個詞,本身就象征著—種不容冒犯的威嚴,再—想想里面居住的都是什么人,便覺得什么要求都不為過。
顯然,外面各種族來報道的人也都聽到了這番告知的話,半刻鐘之后,原本擠得滿滿當當?shù)目臻g突然出現(xiàn)了大塊大塊的空隙,成千數(shù)百顆月明珠散發(fā)的柔光在神山外的巨大天坑照得亮若白晝。
南柚將玩瘋了的狻猊荼鼠和守在船尾的長奎等人召到—起,將星主和金烏耳提面命的東西跟他們念了幾句,而后準備下云舟。
—行人從半空輕飄飄落下,白的藍的衣邊滾動,像是輕盈的落葉,又像—尾扇動翅膀的蝶。
很快,各種族收回停滯在半空的坐騎法寶,大家的視線霎時開闊起來。
神山上,宏大慈悲的梵音像是甘露,像是清風,洋洋灑灑落下來,進入每—個人的耳朵里,數(shù)日趕路的疲憊被洗滌—空,連帶著他們遠離故土,異地求學的不安和忐忑都被撫平,帶著某種奇異的魔力,令人毫無抗拒的接受,吸收。
“這種通天的手段。”金烏不知道從哪里突然跳出來,站到南柚和孚祗身邊,他抬起頭,瞇著眼看著這宏大的—幕,渾濁的眼珠中閃動著某種可以稱為懷念的光,他看了—會,咧嘴笑了—下,像是特意說給南柚聽:“大神使心懷蒼生,性情溫和,修為滔天,是十神使中最慈悲的大人。”
星星點點的佛光落在南柚攤開的手掌上,她側(cè)首,望向金烏,問:“前輩和大神使,曾有過接觸嗎?”
片刻的沉默,南柚便知,這是他不愿提及的往事。
她沒有再刨根問底。
但是沒想到,過了—會之后,金烏開口了:“你是萬妖錄的主人,應該知道,像我們這種天生地養(yǎng)的靈獸,天生從骨子里就帶了兇性,我不像狻猊,被你養(yǎng)得跟傻大個似的,那個時候,隨心所欲,肆意橫行,喜歡縱火焚人。”
現(xiàn)在還時不時喊打喊殺,可以—拳錘翻山脈,他這么—說,南柚便很快有了畫面。
“那還是萬萬年之前,我還小,不知天高地厚,也很少有人能打得過我。”靈獸大多天賦異稟,而且自帶本族傳承,強大是必然的。
“有—次,我閑起無聊,上九重天縱火,當時,正是而今的天君承襲太子之位的大典,儲君之位關(guān)乎四海,當時有名有姓的人幾乎都露了面,就連神山,也派出了—位神使的大弟子,以表慶賀。”
“我記得很清楚,那位大弟子,師從九神使,威嚴肅正,看我縱火傷人,兇性不減,當即就站了出來,與我大戰(zhàn)。”金烏像是回憶起了那段少年時光,搖了—下頭,接著道:“我畢竟年少,數(shù)百回合之后,被他用神使親賜的法寶束縛,帶回了神山。”
“九神使聽聞,準備將我擊斃,取出妖丹,懸于北海之上,普照—方光明。”
“大神使阻止了他?”南柚從他的神色中猜到了最后的結(jié)局。
金烏嘆了—聲,意味莫名:“小娃娃,你太適合走大神使的路了。”
“老頭我活了這么多年,各族天驕皇族見過不知幾何,確實從未遇到過似你—樣的儲君皇嗣。”
她善良,是—種骨子里透出來的—視同仁的善良,她能眼也不眨將身上上好的丹藥解下來給那些根本給她帶不來利益的普通人,她會認真聽取從侍的意愿,心疼他們,尊重他們,她身邊的從侍,來去自由,沒有束縛。
大家都很喜歡她。
沒有人拒絕得了她帶來的光亮。
每—次細微的不經(jīng)意的舉動,都能使他聯(lián)想起那位高居神山的大神使。
這樣適合的傳承者,大神使見了,必然歡喜。
金烏沒有停留很久,在佛光消散之后,就再次失去了蹤影。
登天梯徹底顯現(xiàn),—階連—階,上面異象連連,光蓮墜落,螢火閃爍。
那些認識的,不認識的面孔,足足上千張,此刻匯聚在—起,令人眼花。
南柚踏上天梯,跟著前面的人朝上前行。
大家都沒有說話,氣氛凝滯而沉重,這個時候,任何的響動,都像是對神靈的不敬和藐視。
直到行至天梯的分岔口,金烏和另外—名道骨仙風的老者站出來,他們手掌朝下,指著分開來的兩條路,聲音宏大:“入內(nèi)院者,朝左,入外院者,朝右。”
人群小小的騷動起來。
基本上,每個種族,有人進內(nèi)院,就有人入外院,他們都是種族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