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悠悠,一晃千年。
南柚的蛻變期還剩最后一個月。
這也意味著她的幼年期即將畫上句號。
恰逢她六千歲生辰,按照各族的習俗,決定大辦,本就好事湊雙,又因她星界唯一繼承人的身份,大典便格外盛大些,提前三個月,宮里宮外就開始準備。四海八荒,凡和星界有交集的種族,都收到了精致的請帖。
隨著蛻變期的,南柚的個子悄然拔高了不少,一張巴掌大的小圓臉也在短短幾月之內瘦下來,下巴開始有了尖尖的弧度,從小小的一個玉白團子,長成了十二三歲姑娘的模樣。
她覺得新奇極了,每日早上起來,都要對著鏡子看一看,托著腮細探。
星界的春季,依舊是冷的,但有些生命力極頑強的花草也咬牙冒出了頭,昭芙院里,翠竹生長,西邊開了一片叫不出名字的花,兩面籬笆邊,巨柳強硬地吞噬了周邊的一切生機,如同從天而降的巨大碗蓋。
傘蓋里,藏著一個蔥郁的鮮為人知的小世界。
狻猊荼鼠和月勻閑不下來,最喜歡在里面打鬧。
今日,太陽難得有露面的跡象,南柚推開窗子,看著院子東側光溜溜禿了的一片,擰著眉,若有所思的模樣。
“姑娘別再折騰那些種子了,留下來,往后送人也好?!避云咦哌M來,熟練地替她梳發,順著她的目光望去,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笑著道。
南柚看著鏡子中小小的稚氣未脫的臉,低低地哼了一聲,兩條細長的眉毛皺著,甚為不滿:“不知道流芫從哪找來的東西,在留音玉里夸得天上有地下無,說是樹族的寶貝,能不能種出東西來,全看栽種之人與這些種子的緣分?!?
“照這樣看,那十幾類樹種,竟沒一顆是同我有緣的?”
南柚眼里露出一種“怎么可能”的意味,纖細的手指在水晶一樣的種子里抓了一把,道:“不知她從哪聽來的瞎話?!?
“這些種子里,確實蘊含著充沛的靈力,按理說,只要落地,便能生根,怎么經了我的手,愣是半點反應也沒有?!蹦翔帜砹艘活w晶瑩剔透的樹種在眼前細細觀看,越看,越覺得奇怪。
“茉七,你過來。”南柚手里抓著僅剩的十幾粒樹種,從窗臺邊輕盈地躍下,一朵青蓮在她腳下盛放,又驀的消失,她穩穩落在地面上,朝茉七招了下手。
千年的相處,茉七的性子在無形之中有所轉變,不再似從前那樣時刻緊繃著精神,偶爾會跟彩霞到王宮外走走,買回來一些當下時興的小東西,也會跟在云犽等人身邊,與最窮兇極惡的罪人斗智斗勇。
時至今日,昭芙院里的所有人都明白。
他們的姑娘,不是要他們在昭芙院里當木頭人守衛,而是在竭力的培養他們。
就跟花費不少心力,對抗朝堂中的重臣,也要將手中所有的實權交到孚祗手中一樣。
這是一種全然被信任的,能施展拳腳的自由感覺。
昭芙院對他們來說,不僅是幾個熟悉的字眼,它是真正的,能給人溫暖的地方。
茉七跟著跳下來,她看著眼前寸草不生的一小塊黑土地,有些崩潰地捂著了眼,道:“姑娘,你還要再試嗎?”
“我不試,你來。”南柚挑了兩顆個頭尖尖的樹種放在她的掌心里,揚了揚下巴,示意由她種下去。
近千年,隨著南柚慢慢進入朝堂,她行事日漸沉穩,很少有這樣孩子氣的賭氣行為。茉七看著覺得好笑,又有些無奈,她接過那兩顆形狀奇異的種子,指腹無意識摩挲了一下,而后拿起丟落一邊的小鏟子挖出一個小小坑,將手中的樹種送了進去。
兩人退后一步。
靜悄悄的無事發生。
“姑娘,這樹種,大概是六姑娘特意尋來逗你玩的。”茉七道。
兩姐妹感情好,時常有東西往來回送,這樣的惡作劇,實在不是頭一回了。
她的話音才落,方才埋樹種的地方,突然鼓起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土包,一根嫩綠的根莖探頭探腦地伸出來,接觸到空氣,被冷得抖了幾下,慢慢的縮成了一團。
雖然模樣丑了一些,抗凍的能力弱了些,但好歹,還是活了。
“這……”茉七驚疑不定地看了兩眼那根嫩芽,聲音里的驚訝意味掩藏不住。
南柚抿了抿唇,默然不語,她半蹲下身,重復著方才茉七的舉動,將自己手里握著的樹種一顆一顆埋下去。
等了約莫半個時辰,那片黑土里,也還是只有方才茉七種下去的那一根獨苗。
南柚眼睫毛動了動,她將那些種下去的樹種又一一翻了出來。
方才還晶瑩剔透,流光溢彩的種子此刻就只剩下一個空殼,南柚的手稍微一用力,那層晶殼,便化成了白色的碎末,從她的掌心中飄散。
此事太過蹊蹺,茉七伸手戳了戳那片蔫蔫的綠葉,問:“姑娘,這是怎么回事?”
南柚搖頭,眉心蹙著,半晌后,站起身,道:“樹族的東西向來神秘,萬事講究緣法,我的親和力,可能不夠吸引他們出世吧?!?
這時候,彩霞繞到后面來找她們,她的步子有些急,見到南柚后才松了一口氣。
“姑娘,南苑方才傳來消息,說南允公子在外犯了事,龍主氣急,揚今日一定得打斷他的腿,現在兩人還在……在對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