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說,每回郭家兄弟見一回外頭更美的美人,腦海中有了關(guān)于“美”的想象,這想象便能化作露娘模樣的一角。
那些有形的,也不知走了多大的運氣,才能生的那般稀罕的美人只要一露臉,被郭家兄弟見了,便能成為滋養(yǎng)露娘‘美貌’的養(yǎng)料,讓迷途巷深處的露娘更美。
這手腕真真是……大宛王子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在長安城呆了那么多年,看過多少花魁,卻從未見過哪一個花魁的美是這般生出來的。
想起先時的推測,那露娘的真容多半是不及溫夫人以及那位溫娘子的,大宛王子心中篤定更甚,這般厲害的手腕和本事,要是天生生了一張那樣的臉,又怎會看得上郭家兄弟?大可以去捕更好、更大的魚,將其捕入網(wǎng)中。
如此一來,外頭那些有形的花魁便是再美,卻都是不如一個露娘這般的迷途巷中的花魁的。
看著她好似什么都沒做,清清白白的,可卻是真的“偷”了外頭那些美人的臉,甚至可說,露娘這種花魁的“美”,是真正踩在那些有形的美人臉上登上的花魁寶座。而將那些有形的美人臉拿來為露娘的花魁之位鋪路的……不是旁人,正是郭家兄弟這等人。
這種花魁,比之外頭那些互相撕扯頭花,激烈搶奪花魁之位的,才是真正的……兇!
不錯,是兇!大宛王子想到了這個那些神鬼話本子中用來形容那些妖魔鬼怪的形容之詞。神鬼故事里也好,還是那群神棍也罷,遇到這等事,懷疑有妖魔鬼怪作祟時,常說這鬼“兇”的很,嚷嚷著要借更‘兇’的鬼怪,常見的譬如鬼母、邪神之類的大鬼怪過來震懾一番。
看著露娘這種花魁,大宛王子便想到了這個詞,這種花魁是真的兇啊!半點都容不下旁人。旁的那些花魁所在的不論是哪座青樓,哪條巷道,到底還會因著照顧不同人的喜好,而容下旁的與自己美的不同的美人。畢竟,人……只有一張臉,自也不可能全然對得上所有人的胃口。可露娘……不是!她的臉雖也只有一張,可在郭家兄弟這等人的浮想聯(lián)翩之下卻是真正的集了百花之所長,一花獨占百花之美,不需要,也容不下旁人了。
真是……瞧著躲在迷途巷深處不見蹤影,好似誰也不得罪,卻是真正的殺氣騰騰、將旁人殺的片甲不留的花魁。
“我花開盡百花殺。”嘴唇動了動,莫名的想到了一句詩,默念了一遍之后,想到迷途巷里那些被毀了臉的暗娼,突然覺得一點都不奇怪了。在露娘身邊……又怎么可能會有旁的嬌艷的花朵?那深不見底,以夢為甬道的無底洞一般的迷途巷深處,只會有露娘一個花魁。
雖然突破了桎梏,能看明白露娘一番手腕背后的用意了,可不知道為什么,背后還是莫名的起了一陣?yán)浜梗词置嗣约罕缓顾竦暮蟊常粗媲白呱竦墓倚值茉谏癫恢聿挥X間,那魂魄已被攝到了迷途巷的入口,雖然才踏足其中,出去的路近在咫尺,可……想要出去,大宛王子微微搖了搖頭:難啊!
當(dāng)然,郭家兄弟的母親——那位手里牽著無數(shù)引線的楊氏,也不是好惹的,同樣是操縱此道的高手,也不知她若是發(fā)現(xiàn)了露娘的動作之后,會是何等反應(yīng)。
不過比之被楊氏發(fā)現(xiàn)之后的事,他更好奇的是那位迷途巷中唯一的花魁之后又要如何來做。
畢竟,費了這么多心思,搗鼓這一出,總不會是為了讓郭家兄弟一直深陷迷途的夢里吧!雖說那句話叫做“夢里什么都有!”可這話里天生帶著的嘲諷,傻子都聽的出來。浮想聯(lián)翩、想象什么的又不能當(dāng)飯吃。
更何況是郭家兄弟這等身份,身上有這么多可榨的油水,若只讓其活在夢里,這般一番心力耗費下來豈不是白搭?
雖說不曾親眼見過,可白費力氣這種事……露娘這等女人當(dāng)是不會做的。
既然要從這俗世中榨取郭家兄弟身上的好處,露娘這夢中的花魁又要如何從夢中出來?不說露娘的模樣多半是不及溫夫人以及那位溫娘子的,便是她的模樣有那二位這般美,可比起郭家兄弟想象中的花魁,怕是也不如的,屆時,以這郭家兄弟的秉性……搞不好是要翻臉的,她又要如何確保這郭家兄弟不翻臉?
總不能一直這般……活在夢里吧!摩挲著下巴,不得不說,便連他都有些好奇這露娘接下來要如何做了。雖然那迷霧中的東西一旦破開迷霧讓人看清了,便也不新鮮了。可不得不說,這迷霧無法破開之時,是當(dāng)真能勾起人的好奇之心的,當(dāng)然,他亦不免俗,同樣對此好奇不已的。
……
“阿嚏!”此時被郭家兄弟“惦記”的露娘突的打了個噴嚏。
昨夜等黃湯炮制藥粉一直等到了子時,夜深露重的,回來自是少不得受涼發(fā)熱了。平素就愛吃糖,此時借著喝藥的由頭,自是有借口吃更多的糖了。好幾塊甜糕入腹,露娘舒了口氣,看向坐在不遠處閑著發(fā)呆的梁衍。
“咳”了一聲,被驚醒的梁衍起身,說道:“哦!我知道了,又要去坐馬車來一回了,這次演哪個恩客?”
“你剛坐下,哪用現(xiàn)在就離開?”露娘搖了搖頭,說著,看向一臉茫然,對前途前事半點不知的梁衍,笑吟吟的問道,“你喜歡當(dāng)郭家大郎還是郭家二郎?”
一句話恍若煙花在眼前炸開,原本神情呆怔,雙目無神的梁衍眼睛一瞬間亮的驚人,他看向坐在軟塌上的露娘,不知是不是太過緊張了,一開口,竟是連話都有些說不連貫了:“你……你說什么?我……我有得選?”
露娘沒有說話,只是瞥了他一眼,指了指那放在博古架角落里的陰陽五行鏡,說道:“閻王爺投胎也不知公平不公平,所以,我等不服氣的要逆天改命嘛!”
“可又不能憑空變個富貴閑人的身份出來,自也只好同旁人換一換了。”露娘看著神情激動的梁衍,笑瞇瞇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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