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既說開了,洪煌也懶得兜圈子了,開口直道:“我前幾日去看秀棠,刑部那個名喚羅山的大人托我一樁事,說是有姓郭的兄弟對溫師傅具體生的什么模樣有些好奇,想看一看。”眼角余光瞥到湯圓等人拉下的臉色,洪煌連忙擺手說道,“放心!那郭家兄弟只是好奇,不敢造次的。羅山大人說了,郭家兄弟認得林少卿的,同是那開國功臣之后,是個行事體面的……”
話還未說完,聽得外頭一道冷冷的聲音響起:“他兄弟既與我相識,想看明棠直接與我說一聲便是了。哪里需要饒過我來尋你?”說話的是林斐,他冷冷的瞥了眼下意識縮起脖子的洪煌,跨過公廚的門檻走進公廚,“他兄弟確實行事體面,再如何混不吝也知曉事情輕重,知道這種事無禮的很,便是再好奇也不敢與我提這等要求。可有些人卻是完全不知輕重,被人當槍使也全然不知。”
一旁同林斐一道進來的虞忌酒也是搖了搖頭,瞥了眼站在原地面色訕訕的洪煌,又看了眼跟在身邊若有所思的子清、子正兄弟,有心想多教兩兄弟一些為人處事之道,畢竟關嫂子養活兩兄弟的身體行,旁的卻實在是教不了了。甚至教多了,指不定能直接將兩兄弟教成另外兩個關嫂子。
而顯而易見的是,于子清、子正二人未來要走的路而,關嫂子的那套行事經驗是不能用的。
“郭家兄弟既是托羅山幫的忙,羅山自己為何不出面?”虞忌酒瞥了眼一旁的洪煌,說道,“他是不曾來過大理寺不成?”
這話一出,洪煌臉色一白,顯然記起來這個羅山是來過大理寺的,且聽聞還站在公廚門口打量溫師傅打量了好一會兒。
“他一貫是這個路數,那些個臟活、容易出事的活自己不動手,而是尋個能任意捏扁揉圓的來墊背。”虞忌酒說道,“先時那茜娘一家子但凡真松口,聽了他的話應下了,也莫想著活著走出那刑部大獄了。”
看著洪煌面上浮現出的驚懼之色,顯然是記起這一茬了。跟在林斐、虞忌酒等人身后,拎著食盒過來還食盒的佟璋也連忙快步走到洪煌身邊,踢了他一腳,道:“這事我先時不是與你說過了么?你還嫌我啰嗦,說知道了,只是去看看那個……那個溫師傅的堂姐,不會落了那羅山圈套的,怎的沒多久前的事就忘了?”
洪煌雙唇顫了顫,看著佟璋,似是想說什么,卻到底什么都說不出來。因他癡迷秀棠,便時常去刑部見秀棠。而秀棠被羅山接管了,難免要打交道,之前佟璋確實幾次三番叮囑過他的。自己也確實記得這個的,只是明明記得,又怎會……還是中了招?
看著傻愣在原地的洪煌,虞忌酒搖頭,伸手摸了摸子清、子正兩兄弟的腦袋,說道:“以為是小事,由己奪人,覺得不要緊?”他看向兩兄弟,認真的說道,“初入世,多數時候都是難以看明事情真相以及事情發生之后的后果的。”
“那等一眼看穿世事的本事于多數人而也不知要經歷多少摸爬滾打方才能看懂,可偏偏很多時候,事情來的太過突然,不會給你等這成長的時間。”虞忌酒看著子清、子正二人嘆了口氣,想起那郭家兄弟:再怎么紈绔的二世祖,生在郭家,到底也耳濡目染了一些事,知曉事情輕重。
而于多數明明是世人眼里奮進的年輕人而,卻不定有郭家兄弟這樣的機會。以至于眾人所見便是那郭家兄弟這等二世祖明明每日都在吃喝玩樂,做的事卻鮮少惹出大麻煩來,而那些奮進努力的年輕人卻總會莫名其妙的出了事。
如此情形外人所見便是即便那般努力好似也并不能得到應有的回報,由此,開始對這世事‘公道’二字不再那么堅持,而選擇被那些陰暗之事逐漸侵襲本心,融于濁流之中。
“不懂之時,便牢記先人那句‘毋以惡小而為之’便是了。”虞忌酒瞥了眼傻愣在原地的洪煌,又道,“那熏香風的馬車就在外頭等著,我等眼睛沒問題,自然看得見。”
既然看得見郭家兄弟的影子,那洪煌這一出將溫明棠喊出去是做什么的,他們心里自然清楚。
臉上的燥熱騰地一下子升了起來,洪煌紅著臉,蚊子叫般的道了聲歉之后轉身逃也似的跑了。
對著轉身跑路的洪煌,佟璋怔了一怔,想到先時他對自己的照顧,還是替洪煌解釋了一番,道洪煌這是由己奪人,覺得這沒什么毛病,才會做下這等惹人不快之事!
可聽罷佟璋的解釋,眾人的面色卻是更微妙了,有嘴快的雜役婦人忍不住樂了:“難怪看上那溫秀棠,也不介意她出去招蜂引蝶了,原來就是喜歡這樣的。別人不惦記自己媳婦心里就不舒坦!”
這話一出,眾人都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湯圓笑道:“真是沒想到,竟還有這等人!”
“這等人多的是,青樓里這等男人最多了。”有個年歲大些的四十來歲的男雜役說道,“比起喜歡美人來,這等人更喜歡旁人看向自己那艷羨的目光呢!”
“那死的,不長腳,不會動的銀子外露都會惹來盜賊惦記,那活的,會長腳的,且那心還高的活人就算不被人弄走,自己指不定也要跑了。”有人搖頭,沒好氣的說道,“瞧瞧那溫秀棠先時跟的人都是裕王什么的,洪煌哪里能叫她的心定下來?也就是現在還有座大牢關著她,她能老實些。若是沒有那座大牢,指不定人早飛了。”
“如此聽來,先時外頭那些人喚溫秀棠為金絲雀也是有道理的。”聽到這里,那嘴快的雜役婦人笑著說道,“難怪有人總說管它是人還是鳥,養金絲雀都是一樣的,需要在外頭套個籠子養著,方才能套住它,不叫它飛走呢!”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正含笑聽著的溫明棠面色忽地一怔,想起清明那一日遇到的那個紫微宮傳人說的那些話了:我有些宅子出租,收回來時卻發現那宅子叫人改成鳥籠的模樣了。
比起尋常人當真將人作金絲雀一般養在宅門里,最多也只是關著門養著,尋人看著,又是什么人才會把整座宅子都改成鳥籠子的模樣?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