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昨日雨還是有停的時候,今日的雨便著實沒什么停歇之時了,細雨一直在蒙蒙的下著。
朝食過后,將公廚讓給收拾的雜役們,溫明棠、湯圓、阿丙連同紀采買幾人出了公廚。
天上雖然蒙蒙細雨一直在下著,可地上的水位已然褪去,倒是沒有早上剛出門時那股濕噠噠需蹚水而走的不自在了。
“林少卿今兒早上沒來吃朝食,那朝食還是讓趙由代領的。”公廚幾人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日常閑聊的話題自也圍著身邊事打轉了。
溫明棠點頭,說道:“聽說長安府抓了個賭徒,是劉氏的兄長,因懷疑這個名喚劉耀祖的賭徒與姐妹花的死有關,是以一大早,他就同趙由過去了。”
“啊……險些忘了這一茬了,那趙大郎的娘子劉氏又不是孤兒,她是有家里人的。”湯圓聞伸手捂住小嘴‘啊’了一聲,驚道,“只是怎得到這時才冒出來?先時劉氏他們被抓時,家里人沾上了官司,他怎么也不過去瞧瞧?”
“真是小孩子家家……問的什么傻話。”紀采買聽到這里,搖頭接茬道,“尋常人家,哪怕家里人沾了官司,都定下就是兇徒了,家里還有不少人不信的,幫著走動或者去大牢里探望呢!似這個被抓的賭徒,卻是親妹子一家被抓了,他連問都不問,看都不看,最后還是被府衙的人抓過來的。這般避之不及的舉動多半不是同親妹子一家鬧了矛盾,便是其人本身便同案子有關了。”
當然,具體什么情況,光靠猜是猜不到的,還是要靠證據說話的。
抓到劉耀祖的消息,長安府尹得知之后便立時遣人通知了林斐。
林斐聞,也未怠慢、磨蹭,從靖云侯府出門之后,未去大理寺便直接去了長安府,至于那朝食……則是趙由幫著跑腿領的。
辰時不止是大榮多數衙門的朝食時辰,也是大榮多數人習慣食朝食的時辰。
靖云侯父子走后,靖云侯夫人鄭氏對著食案上吃剩的朝食并未立刻喊人過來收拾,而是遣人去將趙司膳喊了過來。
雖趙司膳有名有姓,可大抵是那司膳的招牌喊習慣了,眾人還是習慣喚她趙司膳的,對此,趙司膳并無不滿,相反覺得能以手藝又或者行當冠名,既是一種殊榮,又能提醒自己時刻牢記這段過往。
今日侯夫人鄭氏食完朝食特意喊來趙司膳倒不是有什么吃食上的交待,而是大早上的,次子出門前特意交待過一聲的,當然,以次子一貫的性子,當也早早遣人告知趙司膳了。
既只是傳個話的事,待趙司膳過來后,鄭氏也未兜圈子,開口便道:“阿斐可有同你說過那劉耀祖的事了?”
趙司膳點頭,雖然知曉靖云侯府中幾個做主的辦起事來還算靠譜,可還是做好了萬一的打算,提前在腹中準備了一番解釋的,眼下鄭氏開門見山,她自也不消費那些口舌了,遂欠了欠身,道:“二公子做事細致,已遣人過來說了。”說到這里,面上又露出一絲愧色,道,“不成想我的私事竟擾到府里,是我的不是。”
“這同你有什么關系?我府里也沒那么多規矩,更遑論,這也能算是阿斐的公事了。”鄭氏看著面前行舉止謹慎得體的趙司膳,一方面覺得她有禮,另一方面又覺得她委實太有禮了,這般小心翼翼的模樣……看著趙司膳堅毅的面色,她不由嘆了口氣,那些本想勸說的話還是咽回了肚子里。小心無大錯,即便小心有禮到近乎疏離,叫人看的有些不忍同憐惜了,可人生一世……面前這個堅毅的女子,她雖喜歡,卻也不是自家什么人,在自己府中,自己不在意那些虛禮,可旁人卻不定是在意的,且趙司膳也不會一直留在自己府中的。
人生一世,碰到的人實在太多,說不準的,那小心謹慎融入骨子里也不是什么壞事,畢竟小心無大錯!
想起阿斐曾提過的趙司膳為人堅毅,性子剛強,若定要以長袖善舞、八面玲瓏八個字來看趙司膳的話,趙司膳或許會顯得有禮過頭了,可這不是什么壞事,小心是無大錯的。相反若是定要去迎合那‘長袖善舞、八面玲瓏’,看人眼風識人臉色的,手腕極高的為人相處之道的話,能做到當然是好的,可多數時候,人不是對方肚子里的蛔蟲,無法做到每一件事上的尺度都拿捏得宜的,既然如此,還不如這般‘小心無大錯’的謹慎了。
看著……是不夠‘八面玲瓏’‘過于要強’了,可實則……趙司膳并未錯,不是什么人都有犯錯的機會的,似趙司膳這等平民百姓家的女兒很多時候其實是不能犯錯的。因為那家里……不拖后腿都算好了,更別提若是犯了錯,家里還會來幫忙兜底了。
看著眼前聰明謹慎的趙司膳,又讓鄭氏想起了族里近些時日發生的事。比起趙司膳來,她鄭氏女當真是幸運太多了。
家族不止不會拖后腿,還會給助力,甚至犯了錯,還會幫忙兜底。可即便如此……還是時不時的鬧出了些本可避免的麻煩事來。
想到這幾日族里阿幽和涂清的那些事,鄭氏便忍不住搖頭,事情幾乎是一點不差的盡數被阿斐說中了,那個涂清同阿幽相看的第一眼表現的那般客氣疏離,以至于阿幽母女都覺得這一門親事沒戲了。
結果最后相看了一圈,涂清又回來找阿幽了。
真相中……便不會去外頭看一圈再回來的,而是第一眼便相中了,就似她夫婦,她長子夫婦,甚至阿斐……其實也一樣。
這般去外頭看了一圈再回頭的,自是因為利益的考量,結果當日自己分明已經提醒過阿幽母女當日阿幽發難之事定要捂嚴實了,阿幽母女也答應得好好的,板上釘釘的表示阿幽那兩個手帕交閨蜜不會說的,結果……那事情……是怎么傳出來的?
想到阿幽母女跑來她這里,求她幫忙敲打阿幽兩個手帕交閨蜜的事……鄭氏便覺得頭疼不已:真是一團亂賬!
這點芝麻大的小事都擺不平,還要她來做,她都嫌臉紅。更何況,這種事……本可以杜絕的,偏阿幽自己憋不住,惹出的麻煩……真真是自己挑起的麻煩事。
思緒一晃間,鄭氏這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走神了,連忙對面前的趙司膳道:“你去吧!總是協助官府辦案,自是公事為重,廚房的事是小事。我等若實在嘴饞,自可以遣人去外頭買的吃,這幾日既要協助官府辦案,手頭的活計便暫且停了吧!”
鄭氏……確實是個和善的主子了,趙司膳聽到這里連忙道謝。出去時,回頭看了眼正支著下巴思索著頭疼事的鄭氏,不由心道鄭氏果然是厚待身邊人。當然,這位眾人交口稱贊的侯夫人自己也常說,或許是自己事事都算圓滿,素日里自家也沒什么要發愁不睦的事,勾心斗角之事不上及自身,自己被世事厚待,待旁人自也盡力厚待了。
聽著好似是一飲一啄的事,可不是所有不曾淋過雨的人都肯為他人撐把傘的,也有自己雖算得上好過,被世事厚待,可看旁人是決計不能比自己更好過的那等斤斤計較、嫉妒之心燒的尤盛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