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惜的不是明明只是個小病?便是換個尋常大夫也不至于此,花大錢請的神醫竟是同閻王爺串通好的,還不如不請呢!”眾人搖頭感慨
那一家子的哭嚎聲震天,兩個沖進賭坊的少年人也邊哭邊扯著那被拖出來的神醫讓他“賠”。
護了一路肥羊的賭坊中人此時的神情亦是微妙:他們護肥羊,是因為肥羊是生金蛋的雞,同樣的,對面那被這‘嗜賭成性’的肥羊治死的也是只生金蛋的雞,且生的金蛋可不比這肥羊生的金蛋小。
他們有多緊著這肥羊,對面就有多緊著擔架上白布覆面的那位。將心比心,自是知曉對方急的跳腳了。
罪過罪過啊!賭坊幾人互相對視了一眼,領頭的那個搖了搖頭,只一看這狀況就知道這事擺不平了,是花多少錢都擺不平的事。
“死的不是一座金山,有個具體的數目,該是多少就是多少,而是那源源不斷生錢的聚寶盆,這聚寶盆是能不斷生錢的,又哪里來的具體數目?”領頭的賭坊主事搖頭道,“能善了才怪,一會兒將昨晚他賭了一夜佘的賬趕緊結了。往后他再來賭坊,可不許他再賒賬了。”
這位神醫生金蛋的能力怕是今日這事之后就要廢了!眼下這神醫賭徒雖然人還活著,沒去見閻王,可在賭坊眾人眼里,卻也同死了沒什么區別了。
賭坊不插手了,那被拖出來,一臉斯文相的年輕人自然少不得要自己護住腦袋面對那不斷襲來的拳打腳踢了,一面挨打,一面不住求饒:”莫打莫打!莫打我這雙手,我這手可是施針的啊!”
“再讓你施針治死人嗎?”揮拳毆打那年輕人的少年人邊哭邊打,“我阿爹是家里的頂梁柱啊!叫你弄混了藥方,出了事,還找不到你的人,我阿爹本是小病,便是不治都有好些年可活,眼下就是叫你生生治死的啊!”
“莫打莫打!我只要活著,這雙手好著,能施針,就能一直掙錢!”年輕人抱著腦袋不住求饒,“你阿爹那事……我的施針還是準的,只是不留心弄混了藥方而已,我的本事是不出錯的,只要我活著,你等要多少錢我都給!”
“你以為只你一個天縱奇才不成?只要我阿爹活著,要多少座金山銀山要不來?”少年的拳頭砸的更狠了,痛哭道,“我等過的好好的日子,哪里用討你的飯吃?”
“我施針不曾出過一次茬子,我藥方也開的極好,你等隨意去外頭打聽一番便知道了,我只是調混了兩人的藥方,粗心罷了,我的本事沒問題的。”年輕人不住求饒,“你等要多少錢,只要我活著,就不愁錢!”
“我阿爹又有哪一樁生意出過岔子了?你隨意去外頭打聽一番也能知曉!你賠得起我阿爹這個人嗎?”少年氣急敗壞的罵道,“我阿爹外號聚寶盆,你賠得起嗎?”
“生金蛋的母雞把聚寶盆治死了。”長安府尹看著眼前這一幕,眉頭深深的擰了起來,問一旁的林斐,“你看……這怎么賠?”
林斐搖了搖頭,指著那不住求饒的斯文神醫道:“聽他話里的意思是他本事沒問題,且還這么年輕,按說該是前途不可限量才是!”
“可他治死了人。”府尹夫人說道,“哪怕不是本事出的錯,是粗心混了藥方,人……確確實實是被他治死的,沒跑了。這等情況……誰敢讓他治?要知道……人只有一條命,管是因為本事出的事還是粗心出的事,死了就是死了,閻王爺可不會考慮到他是因為粗心出的事而不是本事出的差錯,再把死人放回來的。”
“這可難辦了!”長安府尹看著眼前這一幕喃喃道,“一個是天縱奇才的神醫,一個是天縱奇才的商賈,二者本皆是無價之寶,都能說上一說。可這等無價之寶一旦出了一次差錯,便都跌落神壇了。若非如此,賭坊的人可不會袖手旁觀。這神醫眼下活著卻出了差錯,比起死了未出差錯的商賈來,自是賠不起了。”
“人死……可以如燈滅,也可以人死……便徹底登上神壇了。左右他生前未曾出過差錯是事實,自成了一只不會漏的聚寶盆了。”府尹夫人說道,“神也好,那不漏的聚寶盆也罷……都是無價的。你這難斷家務事的父母官又要遇上麻煩事了。”
長安府尹的眉頭早已擰成了一團,對自家夫人的話點了點頭之后偏頭問一旁的林斐:“你說這事……怎么辦?”
林斐沒有偏頭看長安府尹,只是抬了抬下巴,指向那在年輕神醫被揍個半死,那雙‘價值千金’的手被打的以不正常的角度彎折起來時,聞訊趕來的老面孔,道:“此事……未必會鬧上官府,他若不肯告官,私了,自也輪不到我二人出手。”
大榮的律法遠沒有這般完善,這世間事有不得不上衙門的公事,自也有存在轉圜余地或者說留有后門的私事。
大夫治死了人,可以鬧大了告官,也可以……私了。只要不是有明確證據的殺人,似這等事,衙門能不能管還不好說。
長安府尹早在林斐說出這話之后便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老面孔,“咦”了一聲,對自家夫人道:“那位酒不醉人人自醉的神醫來了。”
府尹夫人打量了一番那親自背著醫箱,將兩個七八歲的小醫童遠遠甩在身后的精神矍鑠的老者之后,默了默,道:“我瞧著他這無慈悲的神醫……指不定比這被人打折手的年輕神醫賭癮更大。”
正說話間,黃湯已擠入了人群,正被人揍的求饒哭嚎不已的年輕神醫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宛若看到了救星一般,立刻哭喊了出來:“世伯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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