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溫明棠遲疑了一刻,看向林斐,見林斐沒有說話,便道,“看天意吧!”
湯圓有靈氣,溫明棠自然也有。這一句話同長安府尹夫人那句‘賭命’可謂是異曲同工。
林斐來了之后,眾人也跟著閑聊了幾句,待沒有什么話要問林斐了,湯圓、阿丙同紀采買便尋了個借口離開,留溫明棠同林斐在這里獨處了。
這已不是頭一回了,如此刻意的將地方留給他二人的舉動當然逃不過林斐的眼睛,他偏了偏頭,對溫明棠說道:“大家皆如此體貼你我二人,倒叫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溫明棠看著湯圓、阿丙以及紀采買離去的背影,說道:“他們覺得你日常繁忙,鮮少得空與我獨處,而不似湯圓與阿丙那般多的是在一起的機會,自是只要看到你我二人獨處的機會,便主動替我二人珍惜起了這樣的機會,是以才會有如此避讓的行徑?!?
“難怪你總道自己遇到以及結交的人都不錯!”林斐說道,“真正的好與壞一眼可見。”溫明棠未來之前,他鮮少在大理寺公廚吃飯,畢竟那幾個師傅做的菜并不對他胃口,自也幾乎同公廚這些人沒什么交集,眼下通過溫明棠,看到了紀采買、湯圓同阿丙,遂道:“紀采買還好,年歲大了,又是采買,求穩(wěn)的話,日子這般過著也成。倒是湯圓同阿丙,還有你,其實留在公廚可惜了,或許……可以做的更好?!?
阿乙的發(fā)財門道只記在了那倀鬼賬本上以及他自己‘莫欺少年窮’的嘴里,旁人暫且未看到影子,倒是阿丙、湯圓身上的那股子靈氣以及辦事不掉鏈子的態(tài)度,倒是并非不可能完成阿乙那發(fā)財門道的夢想的。
當然,于阿乙而,自己的發(fā)財門道大抵是不希望阿丙這自己口中生出來沒早掐死的小貨替他完成的。
“我知道?!睖孛魈狞c頭說道,“只是眼下并沒有什么好的時機,時運不到時甘于平凡或許也是一種勇氣。多積攢些,待時運到時,便能不浪費那時運的機會,在‘時來天地皆同力’之時,不必再去磨刀,而是能直接砍柴,如此就能得到最大的收獲了。若是‘時來天地皆同力’之時還沒有磨刀,匆匆忙忙在那最好的時運來臨之時忙著磨刀,怕待磨好了刀,天時已過,只能‘運去英雄不自由’了。”
林斐聽到這里,也笑了,點頭忽地偏了偏,待溫明棠察覺到肩膀上一沉時,才發(fā)現(xiàn)他正靠在自己的肩頭。
“我試試!”察覺到溫明棠在看自己,林斐說道,“我今日出門時見父親母親有這般動作,便想試試!”
“昨日你頭枕在我身上,令我有種滿足之感,便也試試我靠在你肩頭會有什么感覺。”林斐閉上眼睛,說道,“我此時覺得很是安心,難怪父親母親會有這般動作了?!?
“雖總說小鳥依人瞧著登對,可大抵大樹站久了,也是想歇歇的?!睖孛魈恼f道,“感情這種事,大抵總是相互的,有來有回,能互相枕著更好些?!?
“我也覺得。”林斐說著睜開了眼睛,看著前方不遠處角落里一處石雕的蓮花造景,說道,“人心總是肉做的,你雖比尋常女子堅強,可我還記得我在趙記食肆見到你時的情形,趙蓮特意跑出來為你辯解,你當是不討厭她的。”
溫明棠聽到這里,垂眸,說道:“那個乖巧、懂事、皮薄的女孩子多數(shù)人都不會討厭的??伞纳嗝妫侵皇且幻娴乃??!?
“或許,沒有托生在趙大郎夫婦身邊,而是托生在旁的,家中有些資產(chǎn),又疼愛女兒的父母身邊,她一直都會是那個乖巧、懂事、皮薄的小娘子?!睖孛魈恼f道,“可投胎這等事……誠如梁紅巾所,誰不想有好的父母生下來便能倚仗呢?誰又不想生一對神童兒,老了之后能被神童兒孝順與照顧呢?便是排隊也不知多久才能輪到一回好的父母同孩子了。這種事……說不準的?!?
“眼下……還沒有證據(jù)。若她當真成了鼠,能不能活,便要看天了。”林斐說道,“律法之下,一切要看證據(jù)說話。”
“我知道?!睖孛魈拇瓜卵鄄€,嘆了一聲,說道,“過幾日休沐,我同趙司膳說一聲吧!”
林斐“嗯”了一聲,頭枕在溫明棠的肩頭換了個姿勢,又道:“日??梢姷耐当I,有贓物的那種屬于死物,只要不涉及特殊之物,罪罰通常不會涉及人命??捎械耐当I看不到也摸不到,律法尋不到證據(jù),無法以偷盜之罪責罰她。看似是運氣極好,手腕極佳,可游走于律法之外的世間沒有律法可依,譬如無人管束的深山野林,吃還是被吃,都不會被追究,而是如我等日常三食一般再尋常不過之事了。”
“你是說叢林法則?”這些話讓溫明棠一下子便想到了現(xiàn)代社會看到過的這個詞,隱隱明白過來了,遂嘆道,“雖日常以鼠為生的不多,可餓極了,自是無論什么猛獸都能以鼠為口糧墊肚子!”
只是……偷個東西,便要賠上性命么?
“偷的東西,若是人力不能及的話另說,若是人力所能及之物,為此賠了性命便不值當了?!睖孛魈恼f到這里,想起趙大郎、劉氏等人,自是知曉什么東西最能引他們上鉤了,遂道,“好日子……其實是可以用雙手得來的。”
“若實在能力欠缺便看開些,粗布袍衫同綾羅綢緞都是衣裳,都能穿,至于日常的吃食,山珍海味同公廚的飯食也都能入口。并非頓頓山珍海味、綾羅綢緞之人就一定比粗布袍衫、粗茶淡飯之人活的更久的?!睖孛魈南肫鹨赐ツ切┥聿挥杉旱娜兆樱窒肫鸷髮m中多少‘紅顏薄命’的妃嬪,臨死前苦苦掙扎求生,嚷著‘甘愿去冷宮’‘甘愿出家為尼’的求饒之語,遂道,“其實……即便不聰明,簡簡單單,容易滿足些,如湯圓他們那般也未必不能過得很好,甚至得到的驚喜與饋贈往往比他們原本以為的要更好。”
她同林斐、紀采買等人都看的分明:老老實實的跟著溫明棠學做菜,最大的愿望只是公廚添個外賣檔口,多掙一些銀錢補貼自己又或者跟著溫明棠去外頭食肆做活,多賺幾個銀錢補貼自己的阿丙和湯圓往后能得到的或許遠不止于他們最大的愿望;而他們所謂的最大愿望,實現(xiàn)起來也委實是極容易的。
所以,似湯圓和阿丙一般所求不大,也在合理范圍之內(nèi)的,往往輕易便能過上自己想要的日子,得償所愿。而那些所求者大,全憑運氣的便不盡然了。
林斐聽到這里,點了點頭,目光落到了不遠處的石雕蓮花之上,說道:“其實,她若當真是一朵死的,石雕的蓮花,似那金身狐仙一般無欲無求,或許能活的更好,只可惜,她是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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