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空口大道理,不論是所謂的’恩義‘也好,還是’眼光需長遠‘的勸諫之話也罷,都是勸諫時聽的腦熱的很,感激涕零的。待過后,一般幾天工夫就拋到腦后,而后照舊了。”長安府尹搖頭道,“這些事本府還不曾細想,不過你一提,我倒是想明白了。于那原配族中等候提攜的子弟而,空口講道理還能搪塞一二。于劉老漢夫婦這等眼看自家閨女極有可能吃到這’鄉紳公子夫人‘蘿卜的,能忍久一點。于那等家里閨女生的不好看,不大有機會進鄉紳家門的,空口許諾卻是沒有用的。這根’親家‘蘿卜,自家閨女排不上號,自是等同沒有。如此……于這些沒有這蘿卜的村民而,又是如何忍的了不在背后罵那鄉紳祖宗的?”
“所以我道這鄉紳太貪了,不肯多放幾根蘿卜出來。”林斐說道,“若是多放幾根蘿卜,將這劉家村村民上下所求都能照顧到,更體面且不說,劉家村的這出大戲便還能繼續唱下去了?!?
“那狐仙的金衣難道不可能是鄉紳放出的蘿卜?”長安府尹聞,想了想,說道,“譬如鄉紳拿借錢這件事當蘿卜,吊那些家里生了個丑閨女的村民?”
“他如此貪婪,又怎么可能借錢與這些根本還不起錢的村民?”林斐搖頭說道,“擔保也不可能,這鄉紳又貪又精明,如那用油浸養過,炒起菜來不沾的鐵鍋一般,又怎么可能讓自己身上沾上這等是非官司?這些村民手頭哪來的銀錢來還錢?”
聽著那“油浸鐵鍋”的比喻,長安府尹再次沉默了下來,半晌之后,他看了眼林斐,又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之后,說道:“如此的話,吊著那些家里生了個丑閨女的村民的蘿卜又是什么?”
“當同那金衣有關!”林斐想了想,說道,“且能吊住那些村民的蘿卜必是利益,所以這金衣必是對村民有利可圖的?!?
一席話聽的長安府尹的眉心本能的一跳:“所以,他們哪里來的銀錢鑄的金衣?又哪里來的法子靠那金衣獲取銀錢?”他拍了拍案幾,道,“變戲法嗎?”
“變戲法的本質是障眼法,障眼法便是欺騙自己這雙眼。”林斐思索了片刻之后,說道,“這劉家村上下之事皆逃不過一個’騙‘字,興許……這身金衣亦是如此?!?
只是這金衣用于獲取利益的法子……林斐垂眸沉默了下來,半晌之后,還是搖頭道:“所知之事還不夠多,暫且不能隨意猜測。但這身金衣的來處應當繞不開一個’騙’字!”想到在村祠時所見的被山風吹的搖搖晃晃的金身狐仙,林斐又道,“既是騙的,假的,便總有被風吹倒的那一日!”
……
在府衙的書房里,面對面前這個機靈的小吏,將同林斐商議之事從頭至尾回憶了一番的長安府尹嘆了口氣,忽地低頭瞥了眼身上的緋色官袍,笑了:“果然,著這一身紅袍的皆非池中之物!”
大榮律法規定三品以上官員才能著紅袍,且不是所有三品官員皆能披的,其中種種規矩限制頗為復雜,是以想披上這一身紅袍絕非易事。
只是于多數人而,并不知曉這一身紅袍的真正份量。
能讀懂他與林斐二人皆配得上這一身紅袍的,其眼見必然不凡。
嘆了口氣,看著面前這個辦事機靈的小吏,長安府尹忽地來了興致,指了指自己案幾對面的蒲團,道:“坐!”
上峰這般明著要求自己坐下,一副將要指點自己的架勢看的小吏激動不已,知道這等機會難得,遂吸了吸鼻子,帶著濃重的鼻音“嗯”了一聲,坐了下來。
待小吏坐下之后,長安府尹便開口將先時自己與林斐關于那原配、奸夫的一番攻守應對之事對著面前的小吏說了起來。
……
那廂的大理寺公廚里,林斐亦是做了同長安府尹相同的事,不過面對的不是一個小吏,而是將外頭的溫明棠、湯圓、阿丙以及小書童墨香一同叫了進來,連帶著面前的虞祭酒,說起了他同長安府尹所說的關于原配與奸夫的那一番攻守應對之事。
湯圓、阿丙以及小書童墨香聽的似懂非懂,只覺兩人‘厲害’,虞祭酒同溫明棠卻是將事情完全聽懂了。
待林斐說罷之后,虞祭酒冷哼了一聲,先道了句:“我便知長安府那位不是省油的燈!”之后便看向林斐,問出了先時他同長安府尹沒有答完的那個問題,“你既已給出了一番那奸夫的應對之法,又為何在說出那一番應對之法前那般肯定的說‘沒有應對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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