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里,白諸思索了片刻,小聲道:“不比陸夫人父母是本分經(jīng)營的商人,那童五是個懶漢,依下官看來,他想要同人交易,當(dāng)會尋找出價更高的那一方才是。彼時景帝方才登基,時局不穩(wěn),正是求穩(wěn)之時。反倒是那被廢的宣帝一心想要重奪儲君之位,如此看來,童五走宣帝的門路更有可能。”
對白諸的推測,林斐點(diǎn)頭應(yīng)了一聲“當(dāng)是如此了!”之后,又道,“但最后這件事被捂死了,宣帝等人應(yīng)當(dāng)敗了,其中出了岔子。”
“那三十箱官銀占到了成平四年所出官銀的六成,此事事關(guān)重大,涉及天子大寶,證據(jù)自當(dāng)無可辯駁。”白諸同劉元等人對視了一眼,說道,“陸夫人父母能忍住不動官銀,是因為不缺銀錢。那童五便未必了!”
“若是被他動用了一部分官銀,這宣帝一方應(yīng)當(dāng)會大力在民間尋找成平四年的官銀,以便湊足這三十箱的官銀充作物證;而景帝一方也會搜集成平四年的官銀,融了重鑄,讓宣帝一方永遠(yuǎn)湊不足這些官銀,”劉元說道,“且兩方拉鋸只有幾年的工夫,待景帝登基之后的時局穩(wěn)了,便是找齊也無用了。如此看來……于宣帝一方明顯更難些!”
聽著幾人的小聲交談,茜娘苦笑了一聲,道:“還是大人們厲害!看的清楚,不似我等,琢磨了這么多年才琢磨透了!”說到這里,她話題一轉(zhuǎn),再次轉(zhuǎn)到了邢有涯的身上,“阿弟性子偏執(zhí),因著這件事,一直不敢信任官府,視官府如同仇敵!父親在時,尚且能勸說一二,父親不在之后,他除了母親的話尚且能聽一聽,旁的……便什么也聽不進(jìn)去了。”
“這次我等來長安便是他安排的,說是常大人的授意,”茜娘說到這里,忍不住再次落淚,“母親當(dāng)時便哭了好一場,道我等被人拿捏在手里實屬逼不得已。就如同被狼拿捏在口中的羊一般。他于常大人他們而不過是羊而已,作甚跑前跑后的跟狼牽扯到一塊兒去?羊同狼做生意豈不就如同肉包子打狗一般隨時等著被人吃干抹凈了?”
陸夫人這話自是有道理的!眾人聽罷皆忍不住嘆道:“歸咎到底,還是一開始被拿捏在手中了不好。那邢師傅又不甘被拿捏,想化被動為主動,便同常大人他們攪和到一起去了!”
茜娘聽到這里,點(diǎn)頭道:“就是這般!母親說阿弟這做法沒有用的!”
“人為漁夫,你等為網(wǎng)中魚。他都未跳出那漁網(wǎng),在漁網(wǎng)里同漁夫做交易又有什么用?”林斐這句話可算是一針見血的道明了陸夫人等人眼下的處境了。
這話令茜娘再次落淚,她點(diǎn)頭道:“不止母親,父親亦是這般說的。奈何阿弟不聽!阿弟本名無涯,本意是求學(xué)之途、前途沒有盡頭的意思。可看阿弟這般偏執(zhí),父親在過世之前,給阿弟改名有涯,道望他記住‘苦海有涯’,終有上岸的一日。不過他同母親……大抵是等不到那一日了!”說話間,眼淚更是止不住的往下落。
刑父這話可真真是一針見血,他已去世,如今的陸夫人也等到了蠱毒發(fā)作沒有解藥的一日。
一旁的茜娘還在哭訴著:“母親這一生實屬命途多舛,不過她道有父親這般不離不棄,且自己一世衣食無憂,其實她的日子過的很是不錯的!”
這話……呃,倒也算不得錯!畢竟陸夫人的命全然拿捏在常式等人的手里,一方面常式等人拿捏她,可另一方面,為了拿捏她,常式等人必會按時送來錢財物什,待到什么時候不送了,陸夫人自也蠱毒發(fā)作,離臨終不遠(yuǎn)了。
不得不說,對自己這一世的盡頭,陸夫人也好,刑父也罷,兩人皆早看明白了。
倒是茜娘等人被豢養(yǎng)半生,待陸夫人蠱毒發(fā)作之后,要開始重新謀劃生計了。
“父親那里其實是留了些銀錢的,但父親待我雖好,這些東西終是阿弟的,哪怕他入了大牢,也是他的,”茜娘說道,“倒是母親那里……她常嘆是自己連累了我等,道若是她蠱毒發(fā)作了,常大人他們當(dāng)不會再給銀錢了。屆時我等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便上公堂,去將她被表兄,也就是我生父一家謀奪得家財要回來!”茜娘說著擦拭著自己臉上的眼淚,說道,“這樣做或許有損母親聲名,可母親也說了,故去之人不在意這點(diǎn)虛名,讓我們盡管上公堂便是!”
“阿弟出事被抓之后,我一直來林少卿這里徘徊,便有將事情說出來的打算,”茜娘說道,“可我等著實已叨擾侯府不少了,這件事又同一般的案子不一樣,若是連累了林少卿,便不好了!是以先時一直在猶豫著,今日……著實是急了,又恰逢林少卿你們問,我……我便說了。”
至此,茜娘所知的也算是交待的差不多了。
……
隔日一大早,自林斐口中得知茜娘所的“不敢多,唯恐連累侯府”的原因之后,鄭氏忍不住感慨:“陸夫人當(dāng)年肯在那等情境下對我施以援手,我便知她是個良善之人了!”
對這等話,靖云侯也未反駁,他看了眼鄭氏,說道:“算得良善之輩,只是勇氣、智謀欠缺了些。其實自一開始,陸夫人父母就不當(dāng)牽扯進(jìn)這些事的,”說罷,他轉(zhuǎn)頭看向面前一身官袍的林斐,問道,“今日著的官袍?”
“邢有涯一案張讓那里又沒有上奏不準(zhǔn)我插手,我自是要再去問問邢有涯的。”林斐說著整了整官袍,看了眼兩人案上那精細(xì)的菜碟,一看便是出自趙司膳之手,他猶豫了片刻,還是說道,“朝食我便不在家里吃,去衙門吃了!”說罷朝兩人施了一禮,便轉(zhuǎn)身出了門。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