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動筷前,溫明棠還是開口詢問了一番林斐:“林少卿可用分食?”
大榮分食的規矩還是有的,卻也并不勉強,全看個人喜好。公廚便不說了,不分也得分。先時被虞祭酒請去做宴菜,溫明棠便是照著分食的規矩備的菜,一案一份。后來去侯府,為邢師傅做副廚算是侯府的小宴,畢竟只侯夫人同林斐兩個主人在,可大抵因著當年在川蜀時,侯夫人同陸夫人相處間沒有分食的規矩,侯夫人便也未讓他們做分食備菜。
這地鍋雞,因著先前只趙由同自己兩個食客,溫明棠只備了公筷,并未準備分食。眼下林斐來了,溫明棠著實有些拿捏不準這規矩。
林斐搖了搖頭,拿起公筷,道:“用此便好了,分食的話,這地鍋雞的食趣便沒了。”
溫明棠點頭“哦”了一聲,開始動筷。
那貼了餅的地鍋雞還消燜煮片刻,便先食了幾筷子旁的菜:千張的黃豆香同蔥油獨特的香味融合的相得益彰,清爽鮮香;爆炒的雞雜顯然是眼前這還在燜煮的地鍋雞中另帶的產物,雞胗、雞腸、雞心等素日里旁人不要的腌臜物被徹底除去了腥膻味,同辣椒、泡椒、蔥姜等物爆炒之后酸辣鮮香,頗為開胃,對極了溫明棠同林斐的胃口,兩人皆食了不少。
不擅吃辣的趙由雖喜歡卻不敢多食,便干脆將筷箸伸向了一旁的糖拌西紅柿。
這早早備好的糖拌西紅柿眼下已然開始出汁了,化開的糖水浸入西紅柿酸甜的汁水中,溫明棠的初衷是想將此菜用作飯后食的。可那酸甜開胃的清爽味道讓趙由生生夾去了一半,直到地鍋雞燜煮開蓋之后才停了下來,轉頭向燜煮的地鍋雞看去。
沿著鍋壁貼了一圈的餅此時浸潤在湯汁里的一半已被徹底浸透,貼在鍋壁上的另一半則同尋常烘烤的餅子一般邊緣微微脫離鍋壁翹起,瞧著便頗為有趣。
氤氳的霧氣中,湯汁“咕嚕咕嚕”的冒著小泡,誘人的香味自那黑色的鐵鍋中彌漫開來。三人紛紛動筷,向鍋中的雞塊和餅子伸去。
雞塊的顏色已被濃褐色的醬汁染成相同的色澤,粘稠的醬汁裹挾在雞塊之上,泛著誘人的油光,送到唇邊略略一吹,送入口中。入口之后,味道咸鮮香濃,因著早已燉夠了時辰,一吮一抿,便能夠輕易的肉骨分離。
這雞肉的味道無可挑剔,從鍋壁上取下的餅子更是其中的靈魂所在。貼著鍋壁的那一半入口微焦,卻又同尋常的鍋巴不同,因著溫明棠開蓋的時辰挑的剛剛好,另一面未緊貼著鍋壁的還是軟的,是以入口之后比之鍋巴軟些,比之尋常的面餅又焦硬些,口感殊為特殊。
浸潤入湯汁中的那一半面餅吸足了湯汁,面餅香混著雞肉香、醬汁香,三種香味盡數融合于面餅之中,咀嚼起來,滋味頗妙。
同一塊面餅卻能嘗到兩種截然不同的口感,實在奇妙至極。
趙由埋頭苦吃,顯然是個合格的食客,溫明棠同林斐倒是食到一半,察覺到腹中隱隱有些飽意時,不約而同的慢下了手里的動作,抿著那溫熱的酒釀湯羹,開口閑聊了起來。
最開始是林斐開的口:“今日可有收獲?”
都已然猜到她今日會去勝業坊一帶閑逛了,溫明棠也未打算瞞著林斐,畢竟溫玄策的事光明正大的辦才是最好的。
是以林斐一開口,溫明棠便點頭,說道:“去的時候人多,便去后頭吃了碗面,倒是發現了一件趣事。”說著便將面館所見所聞說了一通。
林斐聽罷之后便道:“那開面館的夫婦或許同那笠陽王府也不對付,當著這么多人說出這話有些刻意。”
溫明棠“嗯”了一聲,道:“我也是這般想的,不知道他們是什么人,只覺得這夫婦似乎在刻意將那侍婢每日那個時候都要自后門偷跑出去之事傳揚出去。如此一來,本就沒有將事情盡數壓下來的王府怕是更說不清了。”
至于王府想要壓的是什么事,紀采買同那些食面的食客都知曉的,林斐自然不會不知曉,不過他要說的,當然不是這些眾人皆知的傳聞,而是傳聞之所以起的由頭。
“其實此事的源頭便是牢里那個為求自保的江承祖說出來的,”林斐說著,抬眼瞥向溫明棠,道,“美人燈那個案子牽連不少,先時交給趙大人之后,原本該有罪的判罪,無罪的釋放來著。那江承祖自然死罪難逃,可他為求活命,竟是說出了一個驚天大秘密。”
說到這里,林斐停了下來,看向溫明棠:“有人借著江承祖說出的秘密,給笠陽王府下套做了個局……我若非知曉這個局與你無關,都要以為是你做的了。”說著不等女孩子開口,他便再次說道,“因為,此事于你溫家而最是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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