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牢頂上有扇巴掌大的小窗,路杖上燈籠的燈光自那小窗中照進來,灑下一片昏黃的光影。
李胄坐在石床上,平靜的看著那片昏暗的燈光,目光久久沒有移開。
便在這時,一陣鑰匙同牢門門鎖碰撞的聲音自門外傳來,李胄掀了掀眼皮,又快速垂了下去,神情平靜。
隨著“啪”地一聲門鎖落地,牢門打開,有人自牢門外走了進來。
隨著幾人一道進來的,還有墻上被點燃的火把,整個大牢立時明亮了起來,因著亮起來的火把,那片昏暗的燈光成了陰影,看不到了。
李胄這才收回目光,從石床上下來,朝進來的幾人施禮,道:“見過幾位大人!”
他施禮的態度十分溫和!
事實上,昨日大理寺的人去抓捕李胄時,他便一直是這般溫和有禮的態度,這樣溫和無害的態度,仿佛同從倉庫中調出重弩擊殺官員的兇徒不是同一個人一般!
“李胄!”站在正中著緋色官袍的官員開口喚了他一聲。
李胄看向開口的官員,雖是此前不曾見過他,卻不妨礙他準確的叫出他的名字:“林少卿!”
林斐朝他點了點頭,開口問道:“昨日做下這一切的是你?”
李胄點頭,平靜的說道:“一切都是我做的!大人可以審問我的手下,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策劃的,我以抓細作的名義誆騙了他們!”
林斐看了他一眼,道了句“此事我已知曉!”后,又問李胄:“為什么?”
為什么?李胄眼皮都不抬一下,語氣平靜的說著:“我雖為宗室子弟,可放眼整個大榮怕是也找不出比我更倒霉的宗室子弟了!我父是個賭徒,將家族產業敗了個一干二凈!幼年時,若是沒有宗室一家一口飯的接濟,我怕是早就餓死了!”
“同為宗室子弟,他們錦衣玉食,住著華屋大宅,我卻穿著旁人施舍的舊衫,住在破敗不堪的屋中,吃了這一頓,下一頓連著落都沒有!”李胄說到這里,忍不住嗤笑了一聲,“我不甘心!”
怎么能甘心呢?處處忍受著他人的白眼過活,空有一個宗室子弟的名頭,卻過著最凄苦的日子!
“我這個所謂的宗室子弟,連不少尋常百姓都比我過的要好!”李胄說道,“如此不公,我怎甘心?”
“我身上這點宗室血脈恍若笑話一般!”李胄說到這里,喟然長嘆了一聲,“同宗之人身上隨便一件衣裳、一頓飯夠我過上好幾年了,我覺得不公平!”
“若他們比我強也就罷了!”李胄平靜的說著,低頭看向自己遍布薄繭的手,那是日夜苦練生出的繭,“可同為宗室子弟,他們哪一點強于我了?素日里花天酒地、仗勢欺人、為非作歹,所行所做皆是惡事,為富不仁,卻能過上這樣的日子,我覺得不公平!”
李胄說這些話的語氣十分平靜,可不知道為什么,這些話聽在劉元同白諸等人的耳中卻是一記咯噔,他們下意識的看了眼李胄的臉色,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他說的這些話不似假話,更似是李胄的心里話一般!
李胄垂眸,面上的神情依舊平靜:“所以,我自己求了個公平!”他靜靜的說道,“我需要錢!”
“我知曉他們有錢,又奢求死后還想過這樣的日子!”李胄說道,“所以,我便同那些做兇肆生意的人聯合起來,哄騙了他們,賺取銀錢。”
“我想要錢!”李胄說到這里,再次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既然不公平,我便自己去求個公平!”
聽到這里,劉元終于忍不住開口了:“你可曾想過那群小娘子是無辜的?”
“那與我何干?”李胄聽的連眼睛都不眨一下,“那群小娘子確實倒霉,可世間倒霉之人又豈止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