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小棉襖,顧昀析想說的話稍微比對兒子的多些。
“在幽冥澤住著。”
小蓮蓬臉上的笑容慢慢地隱了下去:“幽冥澤現在大張旗鼓的,熱鬧得很。”
余瑤誒了一聲,記起來了什么,問:“是粹粹要選正夫了吧?”
“母親也知道?”
小蓮蓬抬起頭來,有些詫異。
余瑤順了順她的長發,溫聲道:“哪能不知道,汾坷將粹粹寶貝得什么似的,因著這個事,日日在留音玉上無頭蒼蠅一樣地亂轉。”
她都已經兩天沒敢拂開留音玉了。
母女兩人容貌相像,氣質卻不大相同,余瑤的性子原本就柔,在面對小蓮蓬和小魚的時候,就更現出一種流水般的溫婉來,小蓮蓬則更明艷有朝氣些。
“見粹粹要選正夫了,我們小蓮蓬也心動了?”
余瑤笑:“仔細算算,年齡也到了,若是有喜歡的,帶回家來,我與你父親見見,問問情況,不為難他,主要是你喜歡。”
提起這個,小蓮蓬突然緊張起來,“我才多大的年歲,成婚離我太遠了些,母親不會也像夙湟姨一樣為我物色夫婿人選吧?”
余瑤沒那個閑情。
再怎么樣,也得小蓮蓬自己喜歡。
小蓮蓬得了余瑤的準話,終于放下一塊心里的石頭,再略略同他們說了兩句,就起身沿著小路去了小魚住的竹樓里。
余瑤想起方才小蓮蓬說的事,轉身,將有些涼的手塞到了顧昀析的懷里,她仰著巴掌大的小臉,沒骨頭似的軟,聲音糅雜進月色里,顯出一點點疑惑的意味:“怎么浣浣就執意要給粹粹選正夫呢,汾坷都傷心成那樣了,分明粹粹也沒比小蓮蓬大多少。”
顧昀析伸出長臂,將人一攬,就很輕松地圈到了懷里,他將下顎磕在余瑤的發頂上,這是他做習慣了的動作,“放長線,釣大魚,聽說過嗎?”
余瑤想了好一會,將頭搖了又搖。
聽是聽說過,但不是很能理解話中的另一層意思。
“嘖。”
男人涼薄地嘆了一聲,捏了捏她漂亮的手指尖,看著她青蔥一樣的指甲泛出點嬌艷的紅,慢慢地吐出一個笑音來。
“笨死了。”
他的語調懶懶散散,依舊是萬年前的老樣子,這么多年也沒變分毫。
余瑤稍稍地掙扎了一下,又抵不過他的氣力,最后靠著他的胸膛窩著,小小的一個,黑發交纏成妖異的花。
“你的意思是說,夙湟是故意的?
還是粹粹?
為什么?”
余瑤虛心求教。
顧昀析長指微曲,敲在亭子邊的欄桿上,發出很輕的有節奏的咚咚聲,他望著月光下粼粼的湖面,又看了看懷里懵懵懂懂的已經做了母親的人,眉目之間,現出些微的不太明顯的笑意來。
“釣大魚。”
他把玩著余瑤手腕上松松戴著的玉鐲,饒有興味地將這寓意不明的三個字念了一遍,而后闔了眼,迎著徐徐夜風,道:“有點意思。”
余瑤被他繞得稀里糊涂。
直到被沒了耐心的男人抱回房間,也沒明白那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
三層小竹樓,佇立在巍峨的神宮之后,在燈火通明的宮宇之間,格外的不惹眼,幾叢芭蕉被風吹得動了動葉片,三層小閣樓上,清脆的鈴鐺聲不絕于耳。
小蓮蓬趁著夜色溜進來的時候,靖綸正在提筆在紙上寫著什么,但動作還是滯了滯,等寫完手頭那個字,他將筆擱在一旁,有些無奈地捏了捏鼻梁骨,道:“來都來了,還躲著做什么?”
小蓮蓬從暗處現出身形,被他拆穿了也不惱。
“什么時候回來的?”
靖綸看了她一眼,又徐徐道:“留給你處理的事都堆在小書屋里,記得盡快處理了,別又拖著,讓我給你收尾。”
小蓮蓬一聽到這個,就頭疼。
“小魚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小時候多可愛吶,軟乎乎胖嘟嘟的,一逗就笑。”
她說完,又看著他將折子一一處理好,交給神官散下去,這才懶洋洋地道:“我這次回來,可是專門為了你。”
靖綸給面子地掀了掀眼皮,唇側時時刻刻都現著令人如沐春風的笑意。
“粹粹要選正夫了。”
小蓮蓬咬著字眼道:“你再不下手,就沒份了!”
“清悠。”
靖綸罕見地蹙眉,叫了小蓮蓬的大名,“注意身份,別亂說話。”
“消息我已經帶到了。”
小蓮蓬頭一昂,重重地拍了兩下桌子,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就差寫在那張漂亮的臉上了,“去不去,是你的事,到時候別哭鼻子就成。”
小蓮蓬理解不了這方面的事,也不愛管,這回能回來報個信,提醒一下,已經算是為這段姐弟親情做到了極致。
如水月色下,靖綸拿起筆,接著方才停下的地方,想要繼續,卻怎么也靜不下心繼續。
他揉亂了紙張,緩慢起身,倚著窗口,伸手摁了摁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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