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界隨后落下,隔絕了外界一切探究的目光。
顧昀析長指敲在石椅上,聲音幾乎是在瞬間,變得有些委屈,可以帶上了些令人心軟的意味:“瑤瑤,我在神臺被十六根鎖鏈捆了好久,很疼?!?
余瑤還是沒有說話。
她從開始就很沉默,但又特別黏他,捏著他衣角的手一直收得緊緊的,仿佛一眨眼,他就又要消失在視線里。
顧昀析剛開始就有種隱隱的預感,這會,算是完全確定了。
男人原就深邃的瞳孔中仿佛攪起了一場風暴,他很快意識到光是語上的闡述可能不夠,于是掀開了自己的衣袖,一條條縱橫交錯的鞭影暴露在眼前,觸目驚心,他自己看著沒什么波動,但余瑤看著,眼尾很快就紅了。
“別生氣了,嗯?”
顧昀析將她整個人抱到膝蓋上坐著,手掌放在她的腰身上,一握,就很不滿意地皺了眉:“怎么瘦成這樣了?”
余瑤默不作聲翻開他另一只衣袖,發現上面布著的鞭痕密密麻麻,新的和舊的摻雜,她睫毛顫了顫,一顆溫熱的水滴落在了他的手背上,她的聲音帶著細細的顫意:“另一半天道對你動手了?”
“嗯。”
顧昀析將下巴磕在她的發頂,聞著久違的熟悉蓮香,帶著刻意放軟的撒嬌意味對她說:“那時候我才燃燒神魂,回到神臺的時候很虛弱,面對他幾乎沒有還手之力?!?
“我打不過他,他也無法徹底磨滅我的意識,很長一段時間,都處在一個僵持不下的局面,我的意識出于自我保護,開始陷入深度沉睡,一睡就是兩千年,直到這一兩年,才醒過來?!?
顧昀析原本是想著將她哄著將這事掀過去,但軟玉溫香在懷,又隔了這么多年沒見,他嘴上不說,思念卻早就刻進了骨子里,這會蹭著蹭著,什么解釋啊服軟啊全部飛到了腦后。
只想抱著人好好溫存一番,將兩千年前沒做完的被屢屢打斷的事情做全做實了。
他的聲音啞透了:“瑤瑤,我難受?!?
余瑤簡直佩服他。
她神色淡淡地將湊過來的腦袋推開,然后靈力探進他的身體,顧昀析任她所為,并沒有抵抗,因此余瑤很順利地查看到他身體的狀況。
兩千年過去,他再回來,好似比燃燒神魂之前更強了。
像是明白她的疑惑,顧昀析解釋:“從前和你說過,鯤鵬一族靠沉睡蛻變,這次,算是破而后立,因禍得福,又因最后的反噬,搶了另一半天道不少的能量,才勉勉強強把破碎的經脈給接起來,也終于擺脫了神臺?!?
其中的事情很復雜,三兩語的解釋不清楚。
余瑤很快理解出了另一層意思,再結合之前他說的再回去,抬眸,問:“所以你沉睡了兩千年,醒來只是為了出手抹除自己存在過的痕跡?”
顧昀析眼珠子轉了轉,捏著她手指的動作一頓。
他這樣的反應,足以說明一切。
余瑤突然抓著他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直到見了血,也沒有松開。
顧昀析大概能明白她此刻的心情,怕是極不好受的,那點疼痛在他眼里,就跟鬧著玩似的,他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聲音低沉,帶著些莫名的意味:“瑤瑤,我只是見不得你難過?!?
見不得你掉眼淚。
如果我帶給你的眼淚比歡笑多,那是我的失敗。
與其永遠的,漫無止境地等下去,還不如忘了。
“我不需要?!?
余瑤突然出聲,她像是終于壓制不住悲傷,牽扯出一聲哭腔來,又很快地自己用袖子擦掉了,“我不需要你自以為的為我好,你若是真為我好,當初就該什么都同我說,問過我的意見,而不是讓我像個傻子一樣,什么都要別人來告訴我?!?
“就連你的真實身份,都是我問過蒲葉,才知道的?!?
“古塵是那樣,你與扶桑的交易也是一樣,什么都是我從別人口里知道的?!?
“你什么都不告訴我,什么……什么都要我自己去猜,就連等你這件事,也被你斷了希望?!?
顧昀析從袖袍里拿出一方干凈的帕子,他的手指關節分明,一點一點地將小姑娘淌下的眼淚擦了,余瑤每說一句,他的動作都要頓一下,等她說完了,才將手里的帕子丟到石桌上,重重地將她摁到了自己的懷里,力道重得像是要將她揉到骨血里。
“是我不好。”
良久,他的聲音穿到余瑤耳里,酥麻的,又帶著一陣熱氣,“再不會了?!?
余瑤揪著他的衣袖,很低很低地說:“我很想你?!?
“我知道?!?
顧昀析低低地應她,哄小孩子一樣。
余瑤哭累了,頭也有點兒疼,干脆靠在他的肩膀上,聲音里還帶著些哭音,像是強調一樣:“每天都在想。”
顧昀析對上她好看的杏眸,笑了一聲,道:“我也想瑤瑤?!?
為了這聲想,他在神臺受鞭笞火燒,也愣是沒有妥協一分。
但凡后退一步,便是徹底回歸,無情無欲,所有的記憶都將被抹除。
那么,得忘了他的瑤瑤。
顧昀析怎么可能舍得。
好在這些事,都過去了,他們終于熬過了一切苦難,能夠心無旁騖地攜手,一路向前。
余瑤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也許是經歷了太久的離別,并不想將相聚的時光浪費在爭執和秋后算賬上,顧昀析親了親她的發頂,低著聲音哄她:“別哭了,臉都哭花了?!?
余瑤嘴角往下一壓,眼里又要淌出淚來一樣,她將腦袋蹭到他溫熱的頸窩里,趴著不動了,像是睡著了一樣。
“瑤瑤。”
顧昀析突然拍了拍她的后背,道:“等今夜,我沐浴后,再撒嬌,嗯?”
這一聲“嗯”里的危險的暗示意味,強到簡直令人無法忽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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